“沒事,娘別問了。”杜淮口風很緊, 悶頭舀著米湯:“兒會照顧好自己, 您萬勿憂心。”
“不就是鬧鬼的事兒讓你撞上了,這有何可瞞著你娘的?滿京城早已傳的沸沸揚揚。”
杜廷尉有些不悅,摔下湯匙道:“你就該躲著, 還傻乎乎悶頭往上迎, 主動請求查案, 簡直自找不痛快。”
“兒子不信鬼神之說。”
杜淮擱下筷子,固執回嘴:“每年各州冤案多了,若真有鬼神顯靈, 豈不處處鬧鬼?”
“放肆!”
文俊冷聲斥責:“你這話教有心人聽了,指不定如何編排。你是想聽旁人說我們家瞧不起州府官員能力,還是你意在指責今上不夠聖明,任地方州府冤假錯案橫行?”
“母親息怒,是兒失言。”
杜淮趕忙離席,躬身一禮,長在這樣的家庭, 自幼審慎小心,他習慣了:“兒已吃好, 時辰不早,先去當值了。”
待人走遠,杜廷尉也不再裝模做樣的吃飯,轉眸問文俊:“我暗中派人去查查?”
“不必摻和這些,太顯眼。”
文俊沉聲道:“派人護著淮兒就是,他說得不錯,世間何來鬼怪,賊子裝神弄鬼罷了。”
“是。”杜廷尉站起身來,微微拱手:“我也去大理寺了,夫人慢吃。”
父子二人盡皆離開,文俊方才和婉的容色驟然幽沉,起身直奔書房而去,大半日都未曾出來。
午後的驕陽灼熱,大興宮內的宮道上少有宮人。
一行帶刀侍衛卻步伐飛快地列隊闖入了坤寧宮旁的一處小閣,將裡裡外外圍了個水泄不通。
雲瑤正在午睡,兵戈響動和嘈雜的腳步將她從夢中驚醒,一臉警覺地瞪視著來此的人:
“放肆!你們做什麽?我可是太后留下的客人,你們怎可對我無禮!”
好霸氣的小丫頭!蕭妧聽得她這番中氣十足的話音,眼神不由一怔。
她忍不住回想了一遍,確信這丫頭私下與她素未謀面,自不會清楚她脾氣如何,這才寬心下來,繼續與人氣定神閑地周旋。
她好整以暇地抱臂在旁,幽幽道:“雲姑娘,可聽過殿前司的名號?是我遣人請你走,還是你自己跟我走?”
“什麽殿前司?我沒招你沒惹你。”雲瑤仍是刁蠻模樣,卻不自覺往床榻裡側縮了縮。
“前夜鬧鬼,有宮人回憶了那‘女鬼’的模樣,與雲葳很像。我瞧著你,和雲葳也很像。你有扮鬼擾亂宮禁的嫌疑,請吧。”
蕭妧強忍笑意,故意板著臉與人周旋,還抬手指了指門口。
“證據呢?沒證據你就是胡言構陷!”雲瑤的小模樣一本正經。
“殿前司拿人從不需要證據,況且你的隨侍已經招了不少。那晚子夜你去哪兒了?入宮不過幾日光景,脂粉能用掉一盒?少廢話,走不走?”蕭妧失了耐性,眯起眼睛審視著她。
“我聽不懂,不去,我娘和舅舅帶兵打仗立了功的,你們不能傷我。”
雲瑤快要嚇哭了,一雙手緊抓床欄,話音發顫。
“磨磨唧唧,敬酒不吃吃罰酒。”蕭妧冷嗤一聲,招手喚人:“帶走。”
雲瑤被侍衛架去了殿前司獄,一路上梨花帶雨,哭爹喊娘的,聽著好不可憐,與她在半路撞上的小宮人們都嚇傻了眼。
圍觀的人很多,雲瑤扮鬼嚇人被捉的消息頃刻傳遍了宮禁,一時議論紛紛。
翌日朝議時,蕭妧上奏文昭,言說雲瑤已然招認,她得了家姐留下的“鳴冤鬼書”,這才設法入宮,以陪伴太后之名留下,趕在中元節導演一出替人伸冤的扮鬼鬧劇。
“鬼書?何處來的?”文昭擰眉追問。
“她說是得了雲葳托夢,自舊日雲陽侯府外的院牆石磚處尋來的。她還說…”
蕭妧說得有些沒底氣。
“支吾什麽,說下去!”文昭憤然凝眸,顯得有些不耐。
“還說夢裡雲葳告訴她,若逢陰月的無月之夜,便可去舊宅尋她,再見親人一面。”
蕭妧話音微弱,仿佛自己都不信。
“荒謬至極。”文昭虛虛靠著椅子背,沉聲道:
“既屢次提及冤屈,雲葳舊案由刑部重新審查。雲瑤暫押殿前司,待舊案查實,有冤另論,若無冤,再依律發落。瀾意擬旨,將扮鬼擾亂中元夜的原委詔告京中百姓。”
“是,臣等領命。”
當日午後,京中各處街巷都張貼了告示,與百姓陳說宮禁詭事原委,望大家切莫再傳謠生事。
杜淮歸家時,依舊愁眉不展。
晚間文俊尚算親和,給人夾了塊魚肉,柔聲道:“大內懸案已了,你也好生休息一二。”
“謝謝娘。”杜淮悶頭吃魚,卻在晃神兒的功夫被魚刺卡了喉嚨,咳嗽良久。
“三心二意的。”文俊給人拍著背,焦急嗔怪道:“可好些,需要傳太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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