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眸望著層疊掩映的宮闕,沉聲道:“這會兒太后該是未睡,去瞧瞧。”
秋寧頗覺意外,趕緊指了個小宮人先去通傳,免得文昭深夜過去,將老人家嚇到。
得了消息時,齊太后早已沐浴停當,連妝發都梳成了就寢前的模樣。
“備碗安神湯去,快些。”齊太后頗為心憂地吩咐身側的余嬤嬤。
她熟稔女兒的脾性,大晚上的,文昭絕對無事不登三寶殿。女兒此時來尋她,定是揣著惱人的煩心事,約莫今夜睡不安穩。
余嬤嬤匆匆領命離去時,正好撞上踏月而來的文昭,忙溫聲見禮:“陛下萬安。”
“母親睡了麽?”文昭淡聲輕語,虛虛的將人扶住了。
“太后等著您呢。”余嬤嬤頷首應承,躬身退了下去。
文昭放下心來,屏退隨侍,緊走兩步入了太后的寢殿,拱手一禮,莞爾道:“母親安好,兒攪擾您了。”
“來坐吧,有好些年未在夜裡見過你了。”齊太后端坐妝台前,和婉地朝她招手。
文昭近前,隨手拎了把小木梳,立於她身後,輕柔給她篦發,寒暄道:
“您近來身體都好?聽宮人說,您最近胃口尚可,頭疼可好些?”
太后哂笑一聲,轉身攥住了文昭的手,憐惜道:“來此有事吧?你忙了一日,無需再侍奉我,坐下說說話。”
“那女兒就直言了。”文昭擱下木梳,與人對坐一處,溫聲詢問:
“母親可否給我講講舊事?姑母是怎樣的人?祖父又是如何得了這天下的?”
“怎突然問這些陳谷子爛芝麻的事兒?”太后滿面費解,定睛凝視著文昭,意外之感溢於言表。
“女兒得了些消息,與前雍舊事有關,有人檢舉姑母,她可能謀害了姑祖父在位時的林淑妃,也就是林青宜的堂姐。”文昭輕歎一聲,眼底有糾結也有期待。
這些時隔日久的宮闈舊事,也就隻能來問太后了。
聞言,齊太后一怔,顯然是被這消息嚇得不輕。
“怎會?”太后難以置信:“你姑母是個淡漠低調的性子,年輕時就不喜熱鬧爭執,身為長女照顧老少都很盡心。她文武才德盡皆出眾,也頗得你祖父器重,為何要害一個性情溫順的宮妃呢?”
“女兒也不解,這才來問您。”文昭垂眸低語:
“若真有此事,那林家結黨圖謀逆事的案子便很蹊蹺,姑祖父暴斃的事更像被人籌謀設計了一般。如此一來,外間難免揣測是文家狼子野心,得位不正。大魏根基尚淺,禁不住此等揣測,女兒得查清楚。”
“昭兒不該作此想,你祖父最疼胞妹,他妹妹嫁給雍帝為後,生的一雙兒女都病弱,他愁悶不已,護著還來不及,哪有心思弄權?文家掌兵不假,但那時篡位不如權傾朝野,等候水到渠成來得機智順遂。”
齊太后的話直白,卻也是實情。
彼時前雍氣數將盡,非人力可挽回。文家身為皇室倚重的外戚與將門,早已權傾一時,無需冒此風險,得了至尊之位,隻是時間問題。在前雍末路窮途之時積攢家族名望,厚積薄發,才是最好的選擇。
“況且你祖母是舒家人,你祖父與她鶼鰈情深,舒文兩家彼此結親,一榮俱榮,顧及這層關系,他也不會貿然竊國,徒擔風險。當年末帝禪位突然,你祖父憂心好一陣呢。”
太后輕歎一聲,昔年她與先帝早有預料,文家終有一日會正位大興宮,卻沒料到時機會提前這許多,打亂了文家的節奏與步調。而後改朝換代,邊境四起的兵戈殺伐,更是讓文氏一族的宗親死傷慘重。
得天下容易,守天下難。
文皇后隻留下兩個血脈,雍末帝舒臻禪位不久便病逝了,好在臥榻多年的長女舒珣竟漸漸痊愈,長大成人,肖似生母,被大魏太祖帝這個親舅舅憐惜得緊,封了王爵金尊玉貴的榮養著。
“若非祖父授意,莫非是姑母自己的打算?暗中推波助瀾,滅了在朝舉足輕重的林家,加速前雍土崩瓦解,助文家早日上位?”文昭的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
“你今日怎麽了?以往你不容旁人說你姑姑半分不是,今兒的口風不太對啊。”太后敏銳覺察出了異樣。
“去歲初秋,姑母入宮探望過您。中秋之際,雲葳府上就出了事,牽累了吳尚宮和吳桐、斂芳,還有槐夏。”
文昭悵然道:“吳尚宮跟您半輩子,因賊人威脅而背叛,我們身側折損數名乾將,這局足夠陰狠,設局人熟知誰人是我們母女的腹心。況且那段時日入宮的人裡,能派人接觸到吳尚宮寢居的,隻姑母一人。”
“可查到證據?”太后面色陡然嚴肅起來,自責道:“時隔日久,吾記不得她那日都談了什麽,往何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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