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吾像是在玩笑麽?”文昭站起身來,好整以暇地抱臂瞧著姐妹二人,又道:
“叫對了重重有賞;叫錯了,吾今日想看冰雕,最好雕成一個梳著單螺髻的小丫頭,擺去正堂外的松樹下。”
雲瑤不自覺地抬手摸了摸頭頂的螺髻,身子激靈一下,大眼珠滴溜溜轉著,小小聲支吾了句:“陛下…姐姐?”
“你說什麽?大點聲。”文昭抬腳近前,故意微微俯下了身子。
“臣女說…說,”雲瑤眼一閉,心一橫,抬高了語調:“賀陛下姐姐新歲順心如意!”
雲葳尷尬不已,又在腳趾摳地了。
“哈,”文昭朗聲一笑,伸手把人拉起來,轉眸笑看雲葳:“你這妹妹靈透得很。”
雲葳耷拉著腦袋沒言語,她很想說一句:雲瑤,我不認識你!
文昭自袖間摸出一早備下的小荷包,給人塞進了手裡:“壓歲錢,收著。”
“謝陛下。”雲瑤眉眼彎彎,捏著荷包歡暢地退去了一邊。
廊下歸來的寧燁將方才的話音聽了個真切,這會兒真想逃之夭夭,不再硬著頭皮去見文昭這糟心皇帝。
文昭此刻卻是心情大好,她的蠶食計劃穩步推進,把雲瑤拉攏過來,自內部逐步分化瓦解寧家人,屆時寧燁縱有千百種不願的理由,也無人支持了。
雲葳心裡沒底,隻想通過暴飲暴食逃避現狀,小爪子又伸進了點心碟子裡。
“莫再吃。”文昭眼疾手快擋過胳膊在前:“點心實誠,午飯不用了?”
雲葳癟癟嘴,隻好縮回手,卻有些百無聊賴。
“瑤瑤,去看看你娘怎還不回來?”文昭隨口吩咐著,轉身在房中四下觀瞧,嘴上卻在叮囑雲葳:
“你不必收拾什麽,把桃枝的物品帶上即可。明日午後槐夏來接你,我們輕車簡從,早去早回。”
“知道了。”雲葳甩甩袖子,沉聲應下,反問道:“陛下幾時走?用過午飯就走嗎?”
“你若舍不得,朕也可以陪你再用個晚飯。”文昭轉眸笑盈盈地瞧著她。
雲葳心道:大可不必!
“不了,您還是早些回宮,臣也放心。”她裝得乖覺,婉言推拒。
“小芷這般體諒朕,幾時如此懂事了?”文昭回身,踱去她身後,探尋的眸光自後側斜斜落在雲葳的側顏上,帶著三分玩味。
“臣幾時不懂事了?”雲葳目光遊離,亦不敢回頭,回應的分外敷衍。
文昭意味不明的哼笑一聲,正色道:“回頭朕撥些銀兩,將寧府修繕一通,這正堂有些寒酸。午後隨朕逛逛你家後園,看看如何改建。”
“陛下?不用了吧,臣的家怎好用您和朝廷的錢?再說這宅子裡沒幾個人,也不舊的。正堂可以翻修一番,臣自己來就是。”雲葳生怕給寧燁找事,趕忙回絕。
“你自己來?你有幾個錢?”文昭揚手拍了下她圓潤的腦袋瓜:“修繕府宅的開支不小,寧燁若掏了這錢,你的嫁妝怕是要寒酸了。”
“前些年您沒收了臣的私房錢,用那筆錢可夠?”雲葳杏眼一轉,就動起了翻舊帳的閑心。
文昭早忘了這檔子事,雲葳的話倒是提醒她了:“也對,朕回頭問問槐夏。”
雲葳長舒一口氣,這樣就不會給寧燁平添事端了。
此刻回廊轉角處,雲瑤打開荷包,入目的千兩銀票與城南的房契文書令她傻了眼,怔愣地望著寧燁:“娘,這壓歲錢也太貴重了吧,我能還回去嗎?”
“誰讓你去湊熱鬧?”寧燁白了她一眼,把人往回推:“去回話,說娘在做點心,晚些回去。”
“我不去。”雲瑤雙腿仿佛灌了鉛:“別扭得很,您說女兒不舒服,中午我就不去作陪了哈。”
文昭左等右等不見人回來,索性拉著雲葳的手往外走:“既然午飯還要候些時間,不若你先帶朕去逛園子。”
“除了積雪,怕是啥都沒有。”
雲葳竟說大實話,寧燁數載不著家,舒靜深常住雍王府,雲瑤更不可能有打理園子的心思,約莫荒草都得有半人高。
風聲裹挾著二人的談話吹入廊下,寧燁眼疾手快,扯過雲瑤,屏息凝神地躲去了柱子後,堂堂家主活出了小賊的窩囊感。
那渾然不覺的二人手拉著手走去了後園,冷風蕭索,卷起雪渣冰屑,荒蕪的枯草殘枝發出低鳴的嗚咽,連麻雀都不想在此駐足分毫。
枯樹上幾隻寒鴉“啊——啊——”的叫著,慘淡的日光清冷如月,一方人工湖冰面上凍著蔫巴的黃葉……
文昭的嘴角抿得甚是平整,抬眼望著那耀武揚威的烏鴉,損了句:“它還真是應景。”
“回吧。”雲葳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文昭的衣袖,她猜到了園林破敗,卻不料丟人現眼成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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