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情面,是她身為皇家暗衛的身份,如今這話出口,雲葳是在拿文昭與臣子的君臣體面要挾。
“關門,我回來之前,府中不準任何人出入。”雲葳快步出了府門,沉聲叮囑管家和護院。
一刻後,馬車停在了雲府外的長街。
見雲葳帶桃枝下了馬車,雲家門房嚇得一愣,忙不迭地出來相迎:“雲侯,您怎過府來了?”
雲葳瞥了他一眼,信步直入相府。
那人慌了神,快步近前,作勢要攔:“您容小的去知會相爺一聲,且在這兒等等。”
雲葳倏地抽出了桃枝身側的長劍,架上他的脖頸,眯了眼睛警告:“讓開,莫要作死。”
門房嚇破了膽子,整個雲府上下,還無人是這般行事路數,他今日算開了眼,忙倒退兩步,閉嘴不敢再多話。
雲葳循著記憶,氣勢洶洶地找去了蕭思玖的臥房,直接推門而入,將正在作畫的蕭思玖驚了個好歹,一幅山水畫被暈開的巨大墨點毀了個徹底。
“你來這作甚?”
蕭思玖丟下毛筆,背著手站在畫案後,尚算沉穩地凝視著一身白衣的雲葳,徐徐猜測:
“未著官服,絕不是來奉旨抄家的。既如此,你這般橫衝直撞,可還有一點禮數規矩,長幼尊卑?”
“來見下屬,還要點頭哈腰?”
雲葳冷聲回懟:“您若還當自己是效命於閣中的人,就配合我一次,將雲府家宅控住,即刻起,不準任何人出入。蕭首監,您身為雲家老夫人,這點權柄該有吧?”
一語落,蕭思玖身側的嬤嬤大驚失色。這人一直知曉老夫人的身份,卻不知老夫人忠心耿耿效命多年的,竟是自家孫女。
雲葳陰沉的眸光覺察這番異樣,指著那嬤嬤,吩咐桃枝的語氣不帶一絲猶豫悲憫:“殺了她。”
“你在鬧什麽?!”蕭思玖伸了胳膊將嬤嬤護下:“把話說清楚,別跟我耍瘋。”
“今日我來,是送雲崧父子上路的。”
雲葳近前兩步,清冷的話音毫無情愫:“於雲家也好,於閣中行事準則也罷,我此舉無錯。您該清楚,現下時局,雲家苟延殘喘,氣數已盡,翻不了身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我先發製君。”
“你就這般堂而皇之的入府?不留後路,不計後果,失心瘋了?”
蕭思玖滿眼驚駭,出口的語氣盡是責備。
“我已經來了,沒有回頭路。時間有限,您可願配合?等到府中血流成河,悔之晚矣,不是麽?”
雲葳淡然回視著怒火中燒的蕭思玖:“閣中瞞了我好多事,我心力交瘁,一半拜雲家所賜,一半拜您所賜。行至今日,我進退兩難,取舍皆苦,難不成怪我投錯胎了嗎?”
“照她說得做,守好府門,她走前,任何人不得出入。”
蕭思玖闔眸一歎,指使身側的嬤嬤去安排。
“雲崧在哪?帶我去見。今日不該他父子當值,這會兒該都在。”
雲葳轉身立去了廊下,輕聲詢問著。
“跟我來。”蕭思玖在前引路:“為何是今日?”
“再拖,怕都去了斷頭台。今上的性情,隱忍不發的後果只會愈發慘重。”雲葳無意隱瞞:
“嶺南動亂致使寧侯西去,要拜雲崧所賜。安陽王府一事才過了兩日,雲家牽涉其中,雲崧豈會看不穿王府籌謀?直覺告訴我,今上忍不了多久了。雲家想竊國,是麽?”
“你去問雲崧,我知道的不比你多。”蕭思玖的語氣格外淡然,立在一獨立的正房外:“到了,去吧。”
聽得兩道急促腳步的響動,書房的門自內打開,探頭出來的,是雲山近。
他看著廊下的雲葳和老夫人,頗為意外,再瞧向剛剛自覺退出去好遠的書房護衛,不解道:
“娘,你們這是?”
蕭思玖背過身去,負手立在廊下掃過滿庭簌簌作響的槿樹翠葉,沒言語。
雲葳給桃枝遞了個眼色,隨即大步流星閃進書房,一眼瞧見了安坐主位的雲崧。
雲崧老邁的眸子裡閃過一瞬詫異,隨即竟朗聲一笑,招手寒暄開來:
“山近,過來坐吧,雲葳有話與你我說。祖孫三人同堂,十六載僅此一次,難得啊。”
雲葳無意與人周旋,直接從袖子裡取出兩個小藥瓶,拍在了桌上:
“一人一顆,吃下去。不疼,一個時辰後,走得無聲無息。好歹是全屍,權當我還了你們的血脈之恩,自此再無瓜葛,死生皆陌路。”
話音散去,隻一瞬,雲山近臉色煞白,放於膝蓋上的手都在發顫。
雲崧卻很淡然,落去雲葳身上的視線竟浮現出一絲欣賞,他捋著胡須,忽而揚聲喚著:
“阿玖,進來可好?夫妻一場,這般絕情不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