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得倒是坦蕩。”文俊斜睨了文昭一眼:“打算耗到幾時?”
“勾結西遼,是為何?”文昭情緒不佳,懶得與人周旋,索性直言問出了要害。
文俊唇角微勾,暗道總算談到底牌了。
她篤定,只要文昭未曾拿捏住她與西遼聯絡的情報命脈,文昭便不肯賜死她。
“西遼宗室兩支一直內鬥,分而化之,借力打力罷了。”文俊氣定神閑地踱步近前,也在茶案邊落座,轉眸瞥了眼身側的雲葳。
雲葳咬緊後槽牙,壓著惱恨給人奉了杯茶。
“陛下若想聽,總得有些談判的誠意,這是吾最後的籌碼了。”文俊此刻倒是爽快。
文昭忽而失笑,語氣陰鷙:
“元照容死後,你可找到了她留給你的東西?姑母,你還有籌碼麽?朕在給你贖罪的機會,杜淮不知所蹤,你還是惦記他的吧。交代清楚,若能與朕所查對應,朕饒杜淮一命。”
文俊仰首悶了茶水,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元照容是你的一步棋?好一招引蛇出洞。”
文昭默然,未作回應。
元照容是她拋出去的餌,一個身份合適,極易被敵人內部取信的餌,可這餌料死得有些可惜了。也正因此,文俊陰毒的本質才顯露得徹底,令文昭不得不提防她留有後手。
文俊也沉默了,她與西遼勾連多年,今朝事發,文昭查到來龍去脈,是早晚的事。
“嫁去杜家非你所願,你看不起杜家,也該不想與他合葬一處吧。”文昭適時拋出了橄欖枝:“姑母若知無不言,念在你是我長輩的份上,我為你瞞下通敵罪證,許你單獨落葬皇陵北的蒼山上。”
文俊的眸子裡忽而對衝起兩道掙扎不休的光暈來,她恨的,愛的,一生執迷,半生奔赴的,皆是文家人;她惦念聲名權勢,臨了卻背著反賊之名,這迷失執惘,機關算盡的一生宛如笑話。
沉寂良久,文俊悵然一歎:
“何謂通敵?國與國間的利益牽絆從不是非黑即白。吾用西遼勢力達成自己的目的,亦反向加劇他們皇庭內的分化,令他們內鬥不休,得失參半罷了。至於情報通途,還得多謝念音閣。”
一語落,雲葳驚得杏眼圓瞪,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她接手念音閣已有四載,從未察覺閣中存在與敵國互通的信道,明面的帳務也無紕漏。
雲葳的反常過於明顯,文昭伸手把人往自己身邊拉了拉,淡聲催促:“姑母別賣關子了,朕耐心有限。”
“呵,你護她護得夠緊。”文俊眯著眼睛審視雲葳,挖苦道:
“看來雲閣主沒什麽能耐,只是擺在外面招搖的花架子罷了。你二人也不必詐我,謀反二字足夠猙獰,有無通敵之名不重要。我為文家做過的事,不悔,且等著看,你能把江山折騰成什麽樣子。”
雲葳垂眸不語,腦海裡早已翻湧不休,她方才露了怯,才讓文俊口風驟緊,這一局她得扳回來。
“若連手下是人是鬼都不知,臣這會兒哪兒還有命在?”雲葳強撐鎮定:
“剛剛是怕您又要攀咬臣一口,臣被您咬怕了。閣中西北信道的執掌人,您該也清楚,他早在我的監視之中,耶律莘送您的消息都過時了。”
文俊訕笑一聲,淺抿了口茶水,讓人瞧不清情緒。
“陛下,該問的都問了,您答應臣的,可還作數?”雲葳繼續發力,追問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陛下金口玉言,斷無反悔之理。臣叫羅監取桑皮紙來?”
文昭被她與文俊一來一回的兩句話繞懵了,此刻眼底疑雲密布,鳳眸半覷地打量著雲葳,做沉思模樣。
雲葳見文昭不接戲碼,急得不行,趕緊擠了兩顆大珍珠出來,委屈道:“您說過的,不管何人害臣,抓到由臣發落,賞她貼加官之刑,再以火焚之。時辰不早,您莫等了好嗎?”
“放肆!”文俊火了,頃刻拍案而起,“皇室中人,豈能由你作踐?”
此等反應入眼,文昭忽而揚了揚眉梢,溫聲道:“好,就依小芷,朕一言九鼎,絕不反悔,去叫羅喜進來。”
“謝陛下。”雲葳抹去眼淚,起身便往外走。
“文昭!”文俊怒火中燒,幾近癲狂:“我是你親姑姑,是大魏宗親,你無權如此處置我,叫大宗伯來!”
“朕給了你機會,是你不接。”
文昭語氣陰寒,不容商量:“若再鬧,杜家上下,凌遲,與你的屍首一並棄市。”
雲葳方才故意放慢了腳步,這會兒卻已把手攀上了門閂。
“站住!”文俊慌了個徹底,死則死矣,屍首棄市這等奇恥大辱,她接受不了。
“念音閣裡的奸細,西遼的細作,我可以給你們,以此換身後體面,行嗎?”再倨傲的人也沒了驕橫,如霜打的茄子,癱坐在地。
“朕的談判已過時了,這交易你去和雲葳商量。”文昭氣定神閑地摩挲起扳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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