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拐角,幾個白人青少年圍著一對吉普賽母女,指指點點的說著什麽,母親拉著一輛兩輪的小車,徒勞的揮手,一旁的小女孩約麽七八歲的模樣,矮胖一個,圓臉雙馬尾。
擦身而過時,極短的對視。
是一雙淡綠色的天真無邪的眼睛,尚裹著淡淡的淚膜,充斥著渴望和無奈。
溫璃走近,她冷著臉,加上個子又高,一副不好惹的模樣,幾個青年識趣的走開。
吉普賽母親這才敢去撿地上的挎包,雜物零散了一地。
溫璃看著幾個青年的背影,低頭撿起腳邊的一隻玩具熊,小女孩立刻警惕得抱住媽媽的大腿,怯生生的看過來。
應該是地鐵裡流浪的人。
溫璃的面色柔和下來,她向來對小朋友格外寬容。
過了幾秒,小女孩終於小心翼翼的伸手,把它接過,緊緊的抱在懷裡
溫璃很輕的笑,又從口袋摸出錢夾,數了五張十歐元遞過去。
在站台邊等車時。
那個吉普賽母親又走了過來。
抬明顯感覺到身邊人退後幾步,尤其是白人老太太皺眉的眼神,思索之際,卻被她一下抱住,溫璃聽她嘴裡絮絮的說著自己和女兒的慘境。
因為那個小女孩站在後頭,懵懵懂懂的眼神,她的心意綿軟,不想讓那雙懵懂的眼睛失望。
皺眉,等了三秒才將人推開。
……
開過兩站,溫璃習慣的去摸手機。
下一秒卻愣住了,後知後覺的訝異,以及善心落空的惆悵。
——錢夾和手機都不見了。
歎口氣。
好在重要的證件和銀行卡都在包裡。
只能先就近下車,步行很遠才找到一台ATM機,取了現金,買新手機,借了店員的手機聯系明澈,她在國內協助補辦電話卡,一套下來,天色已經很晚,是陰沉沉的灰。
法國偷盜搶劫猖獗,基本沒有尋回的可能,少有的心浮氣躁,天空正下雨,沿著路往回走,冰涼雨絲滑入脖頸。
走到公寓樓下,抬頭看著窗子暗著燈。
裴予寧應該是和文森特出去了。
踏過積水的凹凸磚石地面,溫璃被這一趟折騰搞的身心俱疲,蔫著腦袋,往門廊處走,隻想趕快回去洗個熱水澡。
向前走幾步,不知從哪裡走出一個戴著帽子和口罩的女人。
空氣中彌漫著花香,微抬頭,原來是她手裡捧著一束茉莉花。
清淡、雅逸的氣味揉在濕冷的雨氣之中。
溫璃歎口氣,沒有絲毫欣賞的興致。
道路不寬,擦身而過時,她微微閃開身躲避,避免女人滑倒踩進下水道,那女人卻沒長眼似的,偏偏佔著路中央,顫悠悠的往人身上擠。
情緒編織成一張網,裹在身上,堵在喉嚨。
白天的糟心經歷,加上聯系不到江倚青的煩躁,心情此刻已經焦躁到極點,溫璃仍然維持著禮貌,皺著眉:“You go first.”
女人卻不做聲了,邁著步子越走越近,雨也下的更大了一些,砰砰的敲打著雨棚。
溫璃一副警惕的眼神。
“請簽收包裹。”女人隔著幾步遠的距離,忽然說。
春天冰雪消融一般。
瞬間瞪大眼睛,反應過來是屬於誰的音色,顫抖著聲線,難以置信的反問一聲:“江倚青?”
伴著淡香的茉莉,她摘下口罩,得意的挑眉,走近了,將溫璃臉側一縷散亂的發絲掖到耳後:“生日快樂呀。”
溫璃有些手足無措,幾天的委屈湧到心頭,有驚喜,也有擔憂。
異國他鄉,僅憑著一個地址就找到這裡,不知有多麽困難,千萬般滋味,連聲音都變了腔,隻弱弱的問一句:“你……怎麽來的?”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普通人眼裡含著金湯匙的千金獨女,永遠冷靜沉著,仿佛情緒沒有起伏。
也對,這樣的家庭背景,這世上沒有多少煩惱能困住她。
可是,不是的。
身居高位,周遭盡是虛偽的追捧,能有幾分真心,她只是帶著層疏離的殼子,內裡的柔軟和脆弱不輕易示人。
生日無人慶祝的落寞,異國的不適應,被偷竊的失望,這些普通人的感情,她全部都有,只是不示人罷了。
她所有的生動和柔弱都給了江倚青。
“坐飛機,又轉了巴士,然後步行過來。”江倚青思索片刻,很認真的答。
“怎麽沒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溫璃說完這話,才想起來,下午她的手機被偷了,又怎麽聯系到她呢。
於是,心裡泛起潮汐般的陣陣愧疚。
“因為我想看看你生活的這座城市。”江倚青拉著她走到門廊下,雨停了,凝滯的空氣被雨氣攪動,連話語都變得潮濕,“你常坐的巴士,每天路過的咖啡廳,還有那些曲曲折折的街道。”
“我都想看一看。”
溫璃點點頭,她現在的臉色屬實不太好看,素著臉,又奔波一天,唇色也蒼白無力。
看她慘兮兮的模樣,江倚青面色柔斂下來,手一伸,時間和空間的隔閡便都消失了,唇抵在肩窩,像是溫涼的湖泊,帶著溫璃身上冰涼而獨特的香氣,抱了一會。
“看來我的小孩在這裡受委屈了。”
江倚青摸著她的後頸,忽然沒來由的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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