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蒄吃光手裡的東西,不假思索地點頭。
“現在還是優先談那杯酒。”宋迤學著她剛才的樣子,低聲說,“我有個主意,既能叫他舍棄對你的心思,又能讓你得空聽我講我來金先生家裡之前的事情。”
唐蒄眨眨眼,問:“什麽?”
宋迤指了指自己:“你留下來,晚上和我一起。”
“這……”唐蒄沒猶豫多久,下定決心警告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要保證不能像上次那樣了。”
她戒備地看著宋迤,宋迤就如同深刻檢討過般一臉誠懇。唐蒄道:“關於那杯酒你又有什麽高論?”
說到正事,宋迤立馬換上另一副表情:“他今晚約了杜橫江來。他不是傻子,金峮熙對他的憎恨人盡皆知,最容易被人當槍使。這時候金峮熙反而不會被懷疑。”
唐蒄被迫開始用腦,捂著頭說:“金先生也懷疑杜老板?那他吃早飯的時候為什麽要喊人打金二少?”
宋迤毫不避諱地說:“我對他們家的事情了解得不夠透徹,熟知其中秘密的金小姐又礙於情分不願意講。金小姐有金小姐的路,我有我的路。”
唐蒄揮揮手,說出自己的想法:“要是你間接害死了自己的兄弟,你也不會任憑別人提起這件事吧。”
“金峮熙年輕時曾經和他走得很近,他甚至覺得隔了一半血緣的金峮熙最像他。”宋迤陡然轉折道,“但他害死了金峮熙的全家人。金峮熙和金小姐很相似,都把家人看得比任何東西都重要。金先生出面逼他在所有人面前和以前的家人斷絕關系,這才保下了他的命。”
唐蒄忐忑地消化著宋迤向她吐露的秘密,在心裡琢磨宋迤為什麽能如此輕易地把這種事告訴自己。她沒忍住好奇,問:“是誰要殺金二少的家人呢?”
“皇帝?”宋迤在她投來的質疑目光裡笑了笑,“差不多是皇帝那樣的人……無論是誰都不重要。”
唐蒄不信她的話,伏在桌上說:“我們這裡都多少年不講皇帝了,你說的那個是指總統嗎?”
“對我來說沒有區別,有的總統也只能聽命於別人。就算是受命於天的皇帝也終有一死,”宋迤說到死字時看向唐蒄,“或許每個人都身不由己,也包括你我。”
唐蒄解不出這話裡包含著什麽意思,自以為看透了一切,說:“怪不得他聽見寧太太和金二少講起《桃花扇》就生氣,自己見風使舵,就見不得別人有骨氣。”
宋迤靜默須臾,又道:“這話不該我來說,二少爺對他這個態度,照他的心胸應該忍不了多久就會調兵遣將暗地裡殺人,可不知道為什麽他沒有把事情做絕。”
“怪道說金二少明明是金先生的兒子,跟另兩個比起來這樣不成器。”唐蒄嘿嘿一笑,“他本事不賴,我要是金先生看見他這個死樣子,肯定被氣得少活好幾年。”
“那個人基本上是家裡的異類,唯一招人注意的方式就是在碰見旁人的時候講幾句難聽的話。”宋迤很有遠見地說,“你不必把他放在眼裡,也不要答他的話。那種人只要受了幾次冷待,就不會來招惹你。”
唐蒄還是趴在桌上按自己的思路走,也不知聽沒聽進去:“金二少對金先生的厭惡太明顯了,如果我是幕後黑手,第一個就栽贓給他。那杯酒都經過誰的手?”
“酒是他當場倒的,據當時在他身邊的胡太太說,很多人都看見他很費勁地拔木塞。”宋迤觀察著唐蒄,問,“你喝那杯酒時,有感覺到什麽不對的嗎?”
唐蒄搖搖頭:“我喝太快了,什麽都沒感覺到。”
“尚小姐至今閉門謝客,每天都以身體不適為由避免見人,蘇太太那邊也沒見過她幾次。”宋迤忖度道,“在金峮熙之前,她和喬樓東就是保管那瓶酒的人。”
“是吧,杯子被太多人碰到過,想查也不好入手。”唐蒄深感遺憾,說,“我還想跟尚小姐說幾句話呢,聽說她也不是多富裕的家庭,費了好大功夫才上學的。”
宋迤像是挺有興趣:“你們想上學很辛苦嗎?”
“上學不辛苦,上學前的準備最辛苦。”宋迤說她沒上過學,唐蒄更覺自己肩負傳道解惑的重任,打開話匣子道,“我跟你說,我從十四歲起就開始攢錢了……”
她剛要開始給宋迤講一個普通人家的小孩上學要遭到多少阻礙,敲門聲就生生將她的話阻斷在開頭。門外不知道是誰,說:“蒄老師,蘇太太吩咐的補藥來了。還有寄給萱嘉小姐的東西,我也一並放在這裡。”
“哦。”唐蒄跟宋迤對視一眼,起身走過去開門接下那人送來的東西,她看都不看那碗藥,隨手擱在門邊的妝台上,兩眼都在端詳那隨藥送來的兩個盒子,“蓋子上寫著我的名字,可能是一個給我,一個給金小姐。”
這兩個木盒子看著挺值錢,難道是金萱嘉訂的什麽禮物?唐蒄把金萱嘉的那份放在旁邊,打開那個寫著自己名字的盒蓋,原本臉上的笑容驟然收回去了。
宋迤察覺到不對勁,問:“怎麽了,是什麽東西?”
裝著薄綢的盒子裡頭無言地躺著一圈纏繞精致的東西,唐蒄內心複雜,閉上眼睛說:“我可以叫嗎?”
宋迤不能理解她的心境,勉強說:“叫吧。”
唐蒄大聲尖叫起來,把那盒子往空中一拋,驚惶失措地跑到宋迤身後喊道:“又是那種東西啊!我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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