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on尷尬地站了片刻,宋晟淡笑地睨著他,不做催促。
最後,青年坐了回去。他是年輕,脾氣不好,一點就炸,但不是不講道理。
“你倒是確實需要多幾個保鏢。”他訕訕地嘟囔一句。
宋晟差點兒沒被他氣笑了,這是拐著彎的又在嘲笑他之前的荒謬反應。罷了,原本這些地下拳手就是有那麽點兒恃才傲物的野蠻血性在身上的,看誰都一百個不服一千個不忿,這樣的人毆鬥起來才有氛圍,才過癮。而他這種前呼後擁的小白臉,在他們眼裡無異於溫室裡的花草,脖子上掛滿鈔票的待宰羔羊。
他之前手癢下場的兩回,保密措施做得很好,甚至身邊最親近的團隊裡,了解他實際身手的人也不超過一個巴掌。何況,他剛剛實在有夠丟人的。
怎麽就哭出來了,他自己也很困惑。看小孩兒的表情,這段算是抹不掉了。算了,他無所謂。
“你考慮一下嗎?”宋晟順著他的話往下聊。
“不,”Moon拒絕的很快,又解釋道,“我不是還在誤會的意思,我……不合適。”
“我看你挺能打的。”宋晟原本就是有一搭沒一搭,當初帶走匡舟之前,幾乎把人查了個底兒朝天,還是被他父親狠狠訓了一頓。一面之緣的陌生人,他不可能留在身邊。
一問一答下來,Moon之前的抵觸情緒被逐漸化解了,又因為宋晟的直言不諱,令他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多少有點兒心虛。宋晟就是有這樣的本事,潛移默化,把握人心。
“我簽的是生死契,走不了。”Moon錯過目光,故作輕松道。
“生死契?”宋晟不掩詫異,到這裡來賣命打拳的,各有各的難言之隱。雖然也不乏亡命之徒,但大多是奔著錢來的,不管最終能不能從拳台上活著下來,起碼主觀上沒有賣命的打算。什麽時候覺得掙夠了,合同到期可以自由離開。所以,真正簽這種分成比例很高,但不死不休,所謂生死契,也就是終身合同的非常少見。
“你……”宋晟遲疑了片刻,理智層面上他非常清醒,但好奇心一旦扎根,聖人也難以免俗,而他只是個多了些顧忌的凡夫俗子而已。
“沒什麽其他事的話,我該回去了。”Moon並不願意討論這個話題。
宋晟:“……好吧,慢走。”
他目送青年利落起身離開,眼神玩味,不曾挽留。彼時,這種陌生且膚淺的“乍見之歡”雖然激起了他心湖上的一點點小波瀾,還不至於泛濫成災。他以為,偶然的遇見,也會很快的忘記。
第3章 興之所起
白跑了一趟,又惹出不大不小的麻煩,從手指頭縫裡擠出來那麽丁點兒的時間都用在了善後上……按宋晟以往的脾氣來說,即便不至於大發雷霆,至少在親近的心腹面前臉色不會太好看。
匡舟在返程的路上匯報了一通之後,小心翼翼地覷著宋晟的表情,唯恐被殃及。
“還有事?”宋晟半闔著眼簾,冷聲問道。
“哦,沒有,”匡舟精神作答,“我在想,還有沒有疏漏之處,萬一,萬一您的行蹤被對家曝光,那可不是小事情。”
總統之子,國會最年輕的議員,假以時日的接班人……現身邊境地下拳場,這樣勁爆的話題,足以影響選票的風向。以往,宋晟都是格外謹慎的,面具從不曾摘下來。只要不被拍到實錘,捕風捉影的抹黑都可以被引導為栽贓陷害。一旦被抓到切實的把柄,可就不是那麽好糊弄的。比如,之前他陰對手的那一招,便是實打實的捉奸在床,百口莫辯。
“嗯,”宋晟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最近低調一些。”
“先生,”見人沒有下一步吩咐,匡舟大著膽子問道,“剛才那個人,要不要查一下?”他自忖,四年的貼身服務,對於宋晟的喜好,還是能摸到一點頭緒的。
宋晟懶懶地抬了一下眼皮,“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是,是,”匡舟一驚,連聲答應,“不打擾您休息了。”後退著出了艙門,去到保鏢所在的隔間裡。
宋晟下意識地揉了揉太陽穴,闔上眼眸,壓下所有不合時宜波動的情緒。
回到按部就班的工作中,猶如馬不停不知疲倦且隨時隨地和顏悅色的機器人。生活和工作都被聚焦的閃光燈無限放大,過往將近三十年的人生他都是這樣過來的,按理說早該習慣了,他也認為自己習以為常。但最近,也不知是因為選舉的壓力還是遲來的叛逆心理作祟,他總是時不時地感覺到窒息,胸腔經常升騰起一股意欲打破玻璃罩子的衝動來。當然,堪堪冒個頭就被他自己打斷了。一個合格的政客是不需要真實的七情六欲的,苛刻的自律以及嚴絲合縫的情緒管理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
從這一點上來說,他恐怕要比他那個靠撿漏坐上總統席位的父親,更具備領導者的素養。
所以,當他再一次被叫到總統官邸,閉門關窗被迫聽了一大段訓斥之後,心底熊熊烈火,七竅生煙。永遠是這樣,他被人揪著私生子的小辮子不放,要埋怨宋晟踢爆對家出軌緋聞;他被政黨內部質疑能力,也怪宋晟這個兒子太能乾,給了同僚企圖換人的可行性。
的確,目前黨內有一種偏激的說法,既然老子不爭氣,不如劍走偏鋒,徹底承認私生子醜聞,從而打造宋晟自強不息逆境生長的正面形象,利用百分之五十六女性民眾的同情心搏上一搏。但這只是在敲打現任總統而已,畢竟還未到山窮水盡的時候,私生子的事沒有實證,目前膠著中略微領先的支持率足以保證他的位置暫時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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