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臣不是想偷看,而是自然而然的動作——低頭瞄一眼購物袋裡的東西,心想他昨天買了很多,羅列的清單在手機文檔裡堆了兩千多字符,按理說不該有遺漏的東西需要蘇清詞再去買……
咖啡豆?!
裴景臣神色一緊,開口不是訓斥也不是說教,而是平平無奇的:“要喝水嗎?”
裴景臣嘴上問著,手裡也做著,倒了杯溫開水放茶幾上。
蘇清詞沒喝,咽了咽乾澀的喉嚨:“你在大掃除?”
裴景臣點頭:“嗯。”
蘇清詞不知該說什麽好,因為槽點實在太多,吐槽不過來了。他把頭枕上靠枕,靠枕散發著薰衣草洗液的清香味,是裴景臣洗後並曬乾的。
蘇清詞不想發脾氣,也沒力氣爭辯,他深吸口氣道:“我昨天說什麽來著?”
裴景臣薄唇輕啟,目光閃爍:“我們分手了,扯平了。”
蘇清詞冷笑:“原來你不聾啊。”
裴景臣摘下套袖:“你還說,我們什麽都不是,你拿什麽身份什麽理由照顧我?”
蘇清詞很滿意裴景臣的記憶力,免去了他再重複一遍的辛苦:“一字不差。”
蘇清詞直視裴景臣,眼底浸著不近人情的涼意:“你沒有答案,所以我讓你滾蛋。”
裴景臣反而笑了:“我今天來了,因為我有答案了。”
蘇清詞怔了下,下意識追問:“什麽?”
裴景臣:“我以你前男友的身份照顧你。”
蘇清詞目瞪口呆,他真有點不認識裴景臣了:“憑什麽?”
蘇清詞說:“理由呢?我還是那句話,你憑什麽要照顧我,我又憑什麽要被你照顧?”
蘇清詞從來都不是個寬容有耐心的人,他的溫柔全給了裴景臣,也隻給裴景臣。對外人包括安娜麗絲在內,尖酸刻薄,赤口毒舌,咄咄逼人。
裴景臣暗嘲自己大概是被蘇清詞慣壞了,從未領略過小少爺真正的脾氣。現在體會到了,還真是不留余地,刻骨灼心。
蘇清詞上回這樣質問他,正是他給薇薇安畫肖像那天。裴景臣到小區外面等,他們站在路燈下,飄雪中,蘇清詞穿著深色的羽絨服,映的瞳孔愈發的濃黑深邃,鼻尖被凍得通紅,面容泛著驚心動魂的蒼白,他說:“你是在氣我言而無信,還是吃醋我筆下畫了別人?”
一句話,裴景臣做了三天噩夢。
三天后他明白了,確信了,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氣勢洶洶跑去找蘇清詞顧左右而言他還東拉西扯的根本原因——興師問罪。
他真的吃醋了。
吃醋蘇清詞“背叛”了自己,明明說過眼裡只有他,卻一扭臉就畫了別人。
其實他沒資格管蘇清詞畫誰,無論畫薇薇安是因為工作,還是單純友情相贈,他都無權干涉。
但是裴景臣控制不住,心裡好像有根刺,拔不出來,放任不管又越扎越深,終有一日會腐爛化膿。裴景臣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也有這麽強的嫉妒心和佔有欲。他嫉妒薇薇安,吃醋這個突然跑出來輕而易舉打破蘇清詞規矩的女人,他想自私的佔有蘇清詞的畫筆,讓蘇清詞在繪製人像這個領域內只有他,隻畫他。
裴景臣曾反感蘇清詞的善妒和佔有欲,如今自己嫉妒起來,也不比蘇清詞遜色多少。這不是同樣的無理取鬧,敏感偏激嗎?
嫉妒的前提是在意,裴景臣承認自己在意蘇清詞,畢竟年少相識,又同居了三年之久,就算是合租的室友也會有感情的。蘇清詞說過隻畫他,所以他深信不疑,並理所當然的認可了這個“規矩”,而蘇清詞打破規矩,他難以接受而已。
迷茫中的裴景臣是這樣分析的。
直到從韓國簽約回來,他得知蘇清詞進了ICU。他沒想到自己的反應會那麽大,天崩地裂,渾身發冷,夜不能寐,如墜深淵。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從你身體裡硬生生剝離,是小說和影視劇裡慣常說的靈魂嗎?
裴景臣不知道,也不敢回想那種恐怖到了極點、說一句痛不欲生也不為過的感覺。
蘇清詞醒來時,他欣喜欲狂又措手不及,快要枯死的心臟因為緊張蘇清詞會說什麽話而鮮活的跳動起來。
原來,蘇清詞早已在他心底生根發芽,嫩芽活著,他心臟蓬勃,嫩芽枯萎,他心臟乾涸。至於嫩芽長成,結出了怎樣壯闊的大樹,裴景臣難以估算。而當蘇清詞說出那句分手了,扯平了的時候,裴景臣終於肯定——絕不是乾乾瘦瘦的小樹苗。
尤其是那句……我們什麽都不是。
我們什麽都不是,是從曾經說出“我要永永遠遠的糾纏你”的人口中說出來的。
*
所以,你憑什麽要照顧我?
裴景臣蹲到蘇清詞身前,目光炯炯的看著他:“就憑,我想繼續被你糾纏。”
蘇清詞覺得自己幻聽了。
老天奶,這個世界怎麽了,該不會他本體真的在ICU深度昏迷吧?
蘇清詞扶額:“裴景臣,你知道我住了快兩個月的醫院,鎮靜藥物打太多腦子不好使了,你直白點行嗎?”
裴景臣為自己的不坦率而自嘲,說:“我心裡放不下你。”
“你放不下我,我就要陪你玩嗎?”蘇清詞嗤笑道,“你太自以為是了。”
就像曾經的他一樣。
“是。”裴景臣承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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