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詞,明年,後年,大後年,未來的好多好多年,你都要陪我過生日。”
蘇清詞自嘲一笑,想掙脫裴景臣的手,卻反被裴景臣抓的更緊:“裴景臣,生死有命。”
裴景臣薄唇輕啟,話還未出口,先品嘗到濃烈的血腥味。
“小詞,對不起。”他嗓音沙啞的仿佛生吞烙鐵,眼睛被烈火熏得好疼好疼。
他知道生病的痛苦,知道藥物副作用的煎熬,知道ICU的死寂,知道渾身插滿管子的狼狽。可縱然如此,他也想讓蘇清詞撐下去,即便苟延殘喘也要活著,即便不擇手段也要留住這個千瘡百孔的人!
裴景臣感到不寒而栗,原來,他竟是這樣自私,自私到自己都害怕。
“你不是說要永永遠遠的糾纏我麽!”裴景臣破碎一笑,明明在笑,卻撕心裂肺,“算命的說我能活到九十歲,所以小詞,你,你不許掉隊,你要跟緊我,抓牢我。”
“我不會斷的,你也不許丟。”
第47章
白天還是晴天,到了晚上又下雨了,次日放晴,蘇清詞一早打開窗戶,呼吸陽光烘乾濕潤土壤的味道。
昨晚他們躺下的很早,但是睡得很晚,蘇清詞背對著裴景臣的方向,呆呆的望著遠處衣櫃很久很久,也不知過去幾個小時,蘇清詞迷迷糊糊睡著了,夢裡有個模糊的輪廓,看不清是誰,但蘇清詞感覺那應該是他自己。
他看見自己滿身是傷的蹲在房間角落裡,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都要嚇得一激靈,單薄的脊背瑟瑟發抖,胳膊上的淤青紅紅紫紫,有幾天前造成的,也有今天新增的。突然,房門被人從外粗暴的撞開,小小的身影渾身戰栗,只見那女人大步衝來,薄荷味的香煙撲面籠罩,緊隨其後的是恨之入骨的耳光。
“惡魔的兒子,活著只會害人害己,你怎麽不去死啊!都是你都是你,我恨死你了!你就不配出生,你就不該活著!”
蘇清詞從夢中驚醒,天色大亮。
轉身看向床的另一側,已經空了,裴景臣從來不懶床。
九十歲,他配活到九十歲嗎?
蘇清詞望著小區花圃裡豔麗奪目的彩葉芋,五彩斑斕,美得像一幅油畫。
他不配。
*
蘇清詞看了會兒花花草草,去廚房倒杯水喝,路過茶幾時發現上面有張傳單,懵了一下,還是裴景臣生日時上街,被推銷員發的琴行傳單。
蘇清詞把它團成一球,丟進垃圾桶。走上二樓,二樓有架白色鋼琴,純粹擺在那裡好看的,上次掀開琴蓋是什麽時候來著?好幾年了吧!
蘇清詞是個喜歡遷怒無辜的極端性子,裴景臣大學畢業典禮上彈完琴,他們當天夜裡就大吵一架,蘇清詞提分手後離家出走回來這裡,差點就把它砸了出氣。
裴景臣邊叫蘇清詞邊找他,看見坐在琴凳上的人,笑著問:“彈一首?”
蘇清詞說:“太多年不彈,不會了。”轉眼看向裴景臣:“你彈一首吧。”
裴景臣有些措手不及,還突兀的追問道:“我嗎?”
蘇清詞又想起來了,那次吵架,他聲色俱厲的逼問裴景臣為什麽彈鋼琴,裴景臣一臉懵的問他為什麽不能彈鋼琴?他冷笑質問《秋日私語》有什麽含義,陰陽怪氣的說彈得真好,曲子真美。終於裴景臣說他不要無理取鬧了,他怒了,說以後再也不許彈鋼琴,再也不要聽到鋼琴聲!
吵架麽,沒有理智,有理智還怎麽吵架?蘇清詞曾對偶像劇女主“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嗤之以鼻,後來輪到自己身上才明白那種感覺。有些話明明能直說,但就是要反著說,或者不說,賭氣的叫對方去猜,讓對方自己承認錯誤。
蘇清詞差點忘了,可能是吃藥的副作用,他自詡猴精猴精全是算計的大腦變得好遲鈍。
看裴景臣誠惶誠恐的模樣,蘇清詞有點哭笑不得,心說當年的自己該有多潑辣多瘋批,才能讓裴景臣時至今日都PTSD了。
“你大學畢業典禮時彈的鋼琴曲,挺好聽的。”蘇清詞不想再糾結,也嘗試跟全世界和解,連裴景臣都放下了,還有什麽是放不下的。
裴景臣道:“你不是說很難聽嗎,難聽到極點。”
“氣話,別當真。”蘇清詞讓出琴凳,“坐吧。”
“我也好久沒彈了。”裴景臣先看一眼指甲,笑著說,“小時候被我媽逼著學鋼琴,沒少挨罵,你知道我隻喜歡敲鍵盤。”
蘇清詞一愣。
裴景臣:“你說鋼琴難聽,最最討厭鋼琴沒有之一,這話要是被小時候的我聽到,肯定感動的熱淚盈眶跟你桃園結拜,再把你拉進“鋼琴這種東西最好從世界上消失”聊天群。”
“裴景臣。”蘇清詞語氣有些急切,“你的鋼琴是你媽媽教的?”
裴景臣:“嗯。”
蘇清詞瞪目結舌,老半天才反應過來:“不是沐遙嗎?”
這下輪到裴景臣瞪目結舌了:“什麽?”
蘇清詞反應遲鈍,精明的裴景臣已經靠推理琢磨出了整個事件的真相,頓時哭笑不得:“你以為我的鋼琴是沐遙教的?”
難怪!他一直不明白為何當年蘇清詞反應那麽大,合著是誤會了。以為他在畢業典禮那麽隆重且具有紀念意義的時刻,用沐遙教的鋼琴彈曲子,怪不得啊!
裴景臣說:“我媽鋼琴彈得很好,還參過賽得過獎,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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