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蔭涼爽,微風不燥。
聞玨靠著椅背,幾乎要睡過去。
他抬了下沉重的眼皮,說:“回家休息。”
對此,寧嘉青沒什麽異議。
可等到停車場上了車,替聞玨折了輪椅,系上安全帶,神態稍有低落,“再有十天海峽港口擴建,我得去邊境親自盯一陣子。少說兩周,多則……”
寧嘉青握住聞玨的手,又十指相扣。
聞玨垂眼看著兩人扣在一起的手,對方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手背。
實在癢得厲害。
聞玨收回手,看了眼後視鏡,“後面有車來了。”
適時後面的車放緩速度按了兩下喇叭,等著排隊進入出口。
寧嘉青不痛快地咂了下嘴,隻好起身坐回主駕駛,發動車駛出機場。
聞玨若無其事地看著窗外變換的風景,整齊高大的雨樹節節後退,擋不住的烈日如火焰愈發熾盛。
像極了某人心裡揾著的火,就差拿筆寫在臉上。
約莫過了十分鍾,冷不丁聽見他幽幽道:“你不知道現在邊境有多危險?”
聞玨裝作聽不懂,淡淡道:“幸好還有宋恩。”
一改先前對泰國保鏢工作的高度讚賞,寧嘉青字字不落地講述著自己如何被雇傭兵跟蹤險些沒了命的事。
他冷哼一聲,語調低沉,難免委屈,“要不是我會點空手道,這會已經給鱷魚池做沼氣肥料了。”
而聞玨隻說,“這次去多注意安全。”
“……”
寧嘉青一邊懷疑自己是不是暗示的不夠清楚,一邊又氣對方根本沒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否則嘴裡怎麽連半個關心的字眼也沒有?
他心裡簡直生氣,又忍不住發酸發脹。
聞玨瞥向後視鏡中那張青紫交加,頗為精彩的臉,不忍再逗他,平和道:“我聽說機場附近新開了家商場,在社交平台很火。勞煩你順路載我過去看看,想買樣東西。”
雖不想理,但寧嘉青還是忍不住問:“買什麽?”
“手機。”聞玨順勢從外套兜裡拿出那隻古老的翻蓋機,打開又合上,略有惋惜:“雖然清淨,是得有個備用的智能手機方便。不管是人在新加坡,還是泰國、緬甸,都隨時好聯系。”
幾句話說出去,眼看那張滿布陰霾的臉,撥雲見日開,漸漸明亮起來。
聞玨微不可聞一歎,心想真是好哄。
到了三樓的電子數碼區,寧嘉青非讓櫃員拿那隻定製聯名版、鑲了滿後蓋納米比亞鑽石的最新款手機。
聞玨看了都覺硌手,堅持要了個普通款。
傳輸數據需要等上二十分鍾,他轉著輪椅到玻璃門邊的報架前,挑了份國際音樂周報來看。
略略看過,在中間版位瞥到了熟悉的名字。
資深音樂人帕瓦,將與某知名搖滾樂團合作,擔任其貝斯手參與環歐巡演。
對於Field來說,余澤、裡昂等其他成員,不管是在實力還是人氣方面,皆比帕瓦遜上一截。
可以說他們樂隊能有如今的人氣,多半功勞在於這位年少成名的泰籍貝斯手。
只在現場親眼見他彈奏過一次,雖已過去很多年,至今回想起依舊余音繞梁,久久不散。
思緒正飄忽,被一聲“哢嚓”拽回。
聞玨側頭,見寧嘉青拿著新手機,給他拍了張照。
不曾想拍攝聲音這樣大,寧嘉青悻悻地放下手,稍顯尷尬:“試試相機。”
聞玨伸手朝他勾了兩下手指,“過來,我看拍得好不好。”
寧嘉青很聽話地走過來,將手機遞給他。
相冊僅有這一張照片,聞玨低頭看著報紙,陽光從玻璃窗照進來,將他幾縷發梢鍍上金邊。
至於拍得好看與否,聞玨對自己的相貌不太關注,隻說:“還不錯。”
回去的路上吃了午飯,寧嘉青把聞玨送回療養村。自己則回公司加班,說最近幾天業務有些忙,有空就過來。
聞玨先把院子裡的植物澆了遍水,喝了杯護工先前熬好的蜂蜜柚子茶,打算回臥室睡午覺。
又想著時間還早,先看會兒書也無妨。
推開書房的門,正對著的書櫥中間收拾出一格,擺著寧嘉青送給他的那株“生日禮物”。
碎裂朽化的櫸木,能黏合至此頗為不易。而且從正面看,淨找不到膠水的痕跡。
記得寧嘉青的手工極為優秀,學生時代所做的航天模型屢屢拿獎,再後來鮮見他碰這方面的東西了。
聞玨不禁伸手,輕輕按開背面的開關。
葉片纏繞著的小燈亮起來,在白天只能看見微茫的淺黃亮光。
他盯著這花,輕聲自語:“……最近表現得這麽乖,該回個什麽生日禮物才好?”
寧嘉青的生日,對外稱在冬季。
其實聞玨知道,他真正的生辰在春季,三月份。
那時聞玨同寧甯還屬於交往階段,他來寧宅拜訪未來嶽父,順便聊些工作上的事情。
還沒進門,便注意到對面花壇邊有個瘦弱女人,正探著頭往大門口瞧,手裡提著個透明塑料餐盒。
等離近看清她灰白的臉,眉眼間和寧甯同父異母的弟弟有幾分相像。
寧家的私事聽寧甯說過幾次,這大概是她弟弟患了腎病的母親。
聞玨將車停在路邊,拿了瓶礦泉水遞給她,微笑著說:“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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