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煙蒂燒到了手指,痛感使他回過神,低聲說:“嘉青,凡事要往最壞處想。”
而寧嘉青不以為意,將煙扔進垃圾桶。
撫了撫身上散散煙味,留下句“時間不早了,我得送他回去休息”,便離開了胡同。
昏暗的路燈將寧嘉青的影子拉長,一直蔓延到韋京年的腳下。
他深歎一口氣,輕聲自語:“可人情似紙張張薄,你明明早就知道的。”
送聞玨回到療養村,已經凌晨一點半鍾。
見對方實在疲憊不堪,寧嘉青也不再逗留打擾,看他進門後準備要走。
剛碰到院子裡的柵欄木門,聽見身後聞玨輕聲喊道:“嘉青。”
寧嘉青停下回頭,“嗯?”
草葉裡伏著的鳴蟲在叫,襯得深夜寂寥無邊。
聞玨隔著潮濕的黑夜望著他,沉靜著一時沒有說話。
只見寧嘉青挑眉問:“舍不得我走了?”
聞玨垂眼,爾後緩慢地搖了下頭,輕風把他的話送到寧嘉青耳邊:“晚安。”
臨睡前聞玨翻出許久不吃的安眠藥,就著溫水服了一片後,依舊久久沒有睡意。
看著窗外被熹光逐漸染白的夜空,聞玨的思緒回到那個炎熱的假期,回到了海水碧綠的普吉島。
和阿暹認識的來年夏天,聞玨帶他回了泰國。
時隔數年,阿暹再次踏上故土。
剛下飛機坐上大巴車沒多久,看到成片的棕櫚樹和被雨水淹沒的水道,居民習以為常地劃船出行。
阿暹淤青滿布的胳膊掩著眼睛,泣不成聲,引得其他乘客頻頻注目。
聞玨絲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他伸手抱住阿暹,輕輕拍著他瘦弱顫抖的脊背。
本是想帶阿暹來見自己離別已久的哥哥,可到了他們居住的府的車站,阿暹說什麽也不想再換車。
他慢慢捋著胳膊上的針孔和淤青,覺得自己沒臉回到萊特村,也沒臉再見哥哥。
聞玨拉開他的手,攥在手心,柔聲道:“你不想見,那就不見。”
他們最終沒有回去,聞玨帶阿暹轉道去了普吉島。
碧水藍天,阿暹久違地坐上摩托艇,在近海岸馳騁,浪花四濺。
而一星期前剛在背部刺青的聞玨,不能沾水,坐在岸邊遠遠地望著他。
那一刻聞玨恍惚覺得,自己靈魂桎梏被打開,跟隨著阿暹的自由恣意一直到海際天邊。
因為病痛的緣故,阿暹體力支撐不了多久。下了摩托艇後,氣喘籲籲又意猶未盡地坐到聞玨身邊。
聞玨遞給他冰鎮的椰汁,“好玩嗎?”
阿暹用力的點頭,嘬了一大口咽下去,湛藍的眼睛在亮。爾後抿了抿唇,無奈道:“可惜不能玩太久。”
說著,又看了眼聞玨身後的文身,“你也不能和我一起。”
聞玨揉了揉他的頭,眼含笑意:“休息好了,帶你去個地方。”
聞玨帶阿暹去了普吉島正在舉辦的大型音樂秀,全世界不少獨立音樂人和樂團都有來參加。不僅音樂表演,還有備受各國遊客歡迎的當地特色畸形秀音樂劇。
像這種規模的音樂節,一般是黑人樂隊因生來的音律天賦人氣更高。
而有一支亞洲的新人樂隊備受矚目,前不久他們在貧民窟前皇后樂隊的翻唱視頻在YouTube走紅。
隨著露天屏幕閃過“Field”的樂隊符號,幾個年輕人在歡呼中上台。
因為阿暹不能久站,聞玨買的是第一排vip的坐票。
阿暹雙手撐著凳面,癡癡地望著台上熱血沸騰的樂隊,臉上滿是豔羨。
聞玨撫了撫他的肩膀,輕聲說:“在我心裡,你比他們唱的要好。”
聞言,阿暹靦腆一笑,用前不久聞玨教過的中文,不太流利地說:“玨,謝謝你。”
彼時旁邊的人遞煙過來,安全起見,在外面的煙不能隨便抽,聞玨拒絕了。
他從正在兜售香煙和口香糖的小孩那裡買了一盒本土軟包煙,遞給鄰座一支以示禮貌。又叼了支煙,湊過去借了火。
抽了幾口,轉頭看見阿暹愣愣地望著自己,欲言又止。
聞玨熟稔地敲了下煙灰,問他怎麽了。
阿暹搖了搖頭,慢吞吞地說:“……只是沒想到你會吸煙。”
抿了抿唇,又補充道:“玨還是學生。”
被自己小了幾歲的人教育起來,聞玨失笑。
在香煙燃出的煙霧中微微眯起眼,他笑意淡了些,問阿暹:“你知道我是從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嗎?”
阿暹問他何時。
聞玨抬頭吐了個煙圈,喉結滾動,“十四歲。”
在阿暹驚訝的表情中,聞玨笑著看向台上。
Field樂隊中實力最強的貝斯手帕瓦,正在獨奏炫技,歡呼哨音此起彼伏。
隨著肌肉的鼓動,聞玨看清他臂膀上的文身。潘多拉魔盒。
他吐出口煙,喃喃道:“潘多拉打開魔盒,釋放世間所有謊言。”
暌違已久,聞玨再次見到這隻魔盒,帕瓦顯然也記得他。
他回憶起帕瓦對余澤說的那幾句泰語。
“他不是你和你剛才那兩位朋友調查的照片裡面的那個人?只不過頭髮從藍色變成黑色了。”
“背上的文身是一樣的,你們原來是想做朋友嗎?”
“對吧裡昂,我並沒有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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