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秉信在人坐齊之後才下了樓。
大房舅招了招手:“來,阿挽,你好久沒回來,坐你爸爸旁邊。”
陳挽淡淡道:“我坐這裡就可以。”
宋清妙給他使了個眼色,陳挽低頭坐下,當作沒有看見。
三房內侄笑:“阿挽現在可是太子爺面前的大紅人,大功臣,哪兒有時間經常回來吃飯啊。”
陳秉信渾濁的目光審視著陳挽,從他聽到陳挽傍上趙聲閣這艘大船的風聲有一小段時間了,只是他不相信這個從小腦子不正常的棄子真有這個本事。
直到不知何時開始,外面的人談起陳挽已經是“小陳總”了。
“沒有的事,”陳挽冷漠道,“我和趙先生不熟,都是在看在卓智軒的面子上。”
“阿挽,你這麽說就太謙虛了。”
“聽說你也去了汀島。”
“那也算是護駕有功。”
陳挽說“只是跟在一群人——”
“確實,”宋清妙打斷他,頗有些翻身的得意道,“上次阿挽陪我去天后宮拜媽祖,趙先生還過來打招呼,聊了好一陣子呢,趙先生好英俊的,一點不凶,對阿挽很和氣呢。”
陳挽一僵,眼底徹底冷下來,心裡對她最後的一點溫情也煙消雲散。
陳秉信擺出一家之主的姿態,筷子敲了敲,說:“先吃飯。”
飯桌一如既往的熱鬧,從榮信的股價談到三房長女的婚事。
井底的人好像真的已經乘上一帆風順的巨擘,做著一些不知所謂的青天白夢。
陳挽沉著眸心,被按壓在心底深處的邪惡念頭和暴戾因子又開始蠢蠢欲動。
人人都想通過他吸趙聲閣的一碗血,那每個人都應該去死。
這個房子如同承載著痛苦記憶的牢獄,無論陳挽離開多少年,在外面已經修煉得如何得體,一回到這裡,都會變成那個面無表情拿著剪刀扎人的魔鬼。
牆壁鑿空掛著幾尊佛,有金的,有玉的,還有檀木的,仿佛個個都看透他邪惡瘋魔的靈魂,叫人壓抑,陳挽的手有極其輕微地顫抖,放進兜裡。
藥盒沒摸到,倒是手機忽然震了一下,陳挽打開。
【圖片】
【掉在我家了。】
暴戾的神經忽然就放松下來了,心臟像是被一雙手穩穩托住,這個沉暗大宅裡的無論是人、佛還是什麽小人陰魂、魑魅魍魎都無法傷害他分毫。
陳挽如得到一個金鍾罩,手沒有再抖。
他點開圖片,仔細辨認,是他的袖扣,應該是那天晚上太過激烈被扯掉了。
陳挽有些耳熱,說:【今天可以去接你嗎?順便帶給我。】
趙聲閣答非所問:【材質很一般。】
“……”陳挽有些不明所以,這雙袖扣雖然不是非常昂貴,但也是一個還算有名牌子的經典款,他想了想,福至心靈,說:【下次我戴紅寶石的。】
趙聲閣不說話了。
陳挽就又發了一個:【貓貓rich.jpg】
【……】
“阿挽現在生意做得大,手機都離不開身呢。”
陳挽收起手機,聽幾房太太勾心鬥角含沙射影,或是談論趙聲閣,做一些不著邊際的美夢。
其間,宋清妙還給他夾過一次菜,陳挽沒有吃,掌心裡傳來手機的熱度,心裡很平靜。
曾經空缺很多年的一塊已經被填上了。
和樂融融的晚餐結束,陳秉信命令陳挽:“你跟我來書房。”
榮信現在不行了,任人唯親,爭權奪利,金玉其外,外強中乾。
明隆這條大船,來的正是時候。
陳秉信沒有別的本事,但他手上還有個宋清妙,用宋清妙敲打、拿捏陳挽,足夠了。
也無非是舊事重提,宋清妙從前沾賭、出軌等等“黑歷史”。
陳挽心頭忽而卷起強烈的憤怒。
宋清妙或許是天真、愚笨,可這些所謂的“黑歷史”難道就沒有他們的手筆嗎,男人要將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漂亮的女人推入深淵、讓她成為一個玩物太容易了,不費吹灰之力。
宋清妙縱有她的錯,但亦有她的可憐之處,最為可恨最該去死的是作威作福的陳秉信,是這些如同巨山無可撼動的夫綱父權。
陳挽抬起眼,平靜地問:“你想要我做什麽?”
陳秉信不滿意他這副置身事外的冷漠模樣:“什麽叫我想要你做什麽,是你應該想想自己能為家裡做什麽?陳挽,我養你二十幾年,你就這個態度?”
陳挽覺得可笑,他來陳家總共就沒幾年,三年小欖山,一年半狗房。
但他沒把話說死,隻周旋道:“那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外面的人隨便說兩句就是真的了?別說卓智軒在卓家不當權,就是現在的卓家又能在趙聲閣面前說上幾句話。”
陳秉信也不指望他真的能跟趙聲閣有多深交情,這種人物,能搭上一根線已經很了不得。
“過幾天高新區的活動,寶盈會跟著你大哥過去,到時候你給她做個引薦。”
陳挽眸心一冷。
陳秉信,真了不起,這麽多年不改本色,以前賣老婆,現在賣女兒。
陳秉信算盤打得響:“你帶著她多交些朋友,當然,最主要還是趙聲閣。”
長子陳裕一直敲不開那個圈子的那道門,如今他聽聞那些個富家子弟們倒是還看幾分陳挽的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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