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且趙聲閣只是他的老板,他們之間是階層和等級非常森嚴的上下屬、甲乙方關系,平日裡基本沒什麽私人交情,算不上多熟,所以他也說不上話,愛莫能助。
當然,陳挽的話肯定說得漂亮得多,但落在趙聲閣那兒大概就這麽個意思。
應酬結束,司機泊好車,趙聲閣率先上了後排,陳挽去拉副駕駛的門,沒能拉動,司機降下車窗,很恭敬地對他說:“陳先生,趙先生說請您坐後排。”
陳挽沒多想,隻覺得趙聲閣大概覺得這樣比較方便說話,便笑著點頭:“好,謝謝。”
他繞到後排的另一側,打開車門,趙聲閣靠著車背,正在低頭回復工作信息。
陳挽坐進去,開口叫了一聲趙生,就自覺保持了一定距離,沒有再打擾。
汽車開動,車內暗下,趙聲閣放下手機,單手擱在車窗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一直都沒有說話。
陳挽看到他沒有在忙了,問:“趙先生,要不要喝點醒酒湯,我順路下去買一份?”
趙聲閣今晚也喝了酒,徐小姐叫人拿醒酒湯的時候,陳挽取了一份,但他沒有看到趙聲閣拿。
趙聲閣不知道正在思考什麽,聽到他的話轉過頭來的時候,眼神過了兩秒才完全聚焦。
不過他沒有回答陳挽的問題,直直地凝視陳挽,街燈一掠而過,光影忽明忽暗,趙聲閣英俊的臉像被嵌在不知道哪部九十年代的複古電影裡。
真的很頂……很帶勁,無論陳挽再看多少次,都這麽覺得。
他被趙聲閣看得臉熱,以為是自己打斷了趙聲閣的思考,因此也沒有馬上再說話,對著對方略帶歉意地笑了笑。
趙聲閣的確是在思考,他從陳挽的眼睛裡看不到任何意圖和目的。
趙聲閣用過很多種方法試探、誘導,陳挽都始終如一。
陳挽的討好、熱情、主動,都過於坦蕩。
只有心無雜念的人才會坦蕩。
陳挽想要什麽,陳挽在乎什麽,陳挽是怎麽想的,那些圓滑的婉拒裡有多少是出於社交禮儀的自謙,有多少是陳挽本人真實的意思表示,趙聲閣一無所知。
陳挽看似溫馴,其實來去自如。
趙聲閣看似穩居上風,實則次次铩羽而歸。
他以為這些天在虛擬世界走了很遠的距離,在現實中不過原地不動,甚至倒退更遠,落得一張“不熟”的標簽。
趙聲閣從未在一場角力中處於如此被動的位置。
他的對手是陳挽嗎,也不是,是陳挽的無所謂和無所求。
這種無所謂和無所求,當然並不是說陳挽不在乎趙聲閣的情緒、態度。
相反,他表現得相當在乎,但他真正想要什麽嗎,趙聲閣覺得那是沒有的。
無所求,就最高明。
沒有人說話,車還在開,駛出皇后大道的邁巴赫內像一部默劇,光影飛逝,不足以照亮看清他們之間任何一個人臉上的表情。
趙聲閣想了很多,很久,最後說:“陳挽,這個項目是我們一起做的。”
陳挽不太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這樣說,但心裡是很高興的。
不過趙聲閣已經不太相信他那些浮於表面的欣喜,陳挽的前科太多,在他面前表現得非常在乎,也許下一秒就可以對外面的人說自己在趙聲閣面前只是一個nobody。
趙聲閣問:“你覺得呢?”
陳挽又用他慣有的真摯的誠懇的表情認真地點頭,好像很讚同趙聲閣的話。
科想因為這個項目獲利是沒有辦法單純用金錢去概括的,更多的是平台和影響力,而且他和趙聲閣在工作中產生的思維碰撞是一種無與倫比的感受。
趙聲閣很專注地看著他,告訴他說:“我們是合作夥伴。”
陳挽彎著眼讚成:“是的。”
“……”趙聲閣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懂了,但他不想、也不知道要怎樣拆穿陳挽,就沒有再強調。
只是在那位想要通過陳挽認識趙聲閣的富商托別人的線邀請他到度假山莊的時候,把陳挽也帶上了。
對方從陳挽從趙聲閣的邁巴赫下來的那一刻,臉上寫滿了“果然那天那一大堆拒絕的話都是騙我的”。
今天完全是私人行程。
陳挽見到對方,微滯半秒,不過臉上仍是一副無懈可擊的微笑,握手寒暄,從容有度,令人如沐春風,宛若無事發生,但心裡非常尷尬。
趙聲閣大概不知道,前不久他還在這個人面前信誓旦旦地表明他們之間不熟,今天就直接被當事人打臉,讓對方親眼看到他從趙聲閣的私人轎車下來。
陳挽不知道為什麽趙聲閣這個應酬捎上了自己,猜測應該是自己同對方之前就認識,說起話來比較容易,好起到一個牽橋搭線斡旋緩衝的作用。
趙聲閣平日的聚會和應酬其實不太接別人的酒,但今天都有去有回,並且告訴敬酒的人,他今天是和合夥人一起來的。
他這麽一說,大家就都懂了,陳挽根本不是什麽他自己口中的nobody。
晚宴過後,東道主帶賓客到半山別墅,順便在沿途參觀一下山莊,大家會在山莊住宿一晚,第二天回去。
觀光車帶大家從山頂上繞一圈,上面有個已經廢棄的天文台,十九世紀時,由女王命名為開普勒。
導遊說,加多利山頂的經緯,看到北落師門的南魚座第五亮星的時長比別處長達三至四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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