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官微笑著說今晚的確是有貴賓蒞臨,別的沒有多說。
陳挽便不再問,轉而囑咐她一些關於待會兒到來的客人的習慣。
荷官很專業,當晚陳挽的客人玩得非常盡興,中場休息的時候陳挽讓人開了他存在這裡的酒,陪著客戶喝了很多,好在項目的事情也比想象中更順利地推進。
幾局之後,客戶繼續上桌豪賭,陳挽的胃感到有些難受,去洗手間洗把臉。
“人沒送上去……走了……”
陳挽放在水龍頭下的手停下來。
“……沒來……不一定……沒看清……”
原來今晚包下三樓的人是明隆的。
“邪門了……趙……車裡……明明……”
“酒窖……監控遠端……下次…”
“就不信……”
陳挽抬起頭,在鏡中看到自己沒有表情的臉,他擦乾淨手,走到傳出聲音的那個隔間前,用拖把從外頭將門把橫栓卡著,提了一桶洗拖把的水,從上面兜頭潑下。
“操!!!”
“誰!他媽的誰乾的!?”
“誰在外面!開門!給老子開門!”
“唔好俾我揾到你!頂你個肺!”
陳挽放下水桶,靠在門邊,點了根煙,面無表情,邊抽邊聽他罵街,等聽累了,他揚手把煙頭扔進單間裡,裡面的人應該是被燙到了,發出怪叫。
陳挽在震耳欲聾的拍門聲中重新去洗手,壓出一點香波,擠到手上,一根一根手指,仔仔細細搓過,衝洗,最後烘乾,不疾不徐走出洗手間,任由身後罵聲滔天。
在進入包廂前,提了提嘴角,面對客戶笑意盈盈,一派斯文紳士,絲毫不見在洗手間鏡子裡的疲態和陰戾。
八號風球如期離境,海市出現久違的好天氣。
悶壞了的少爺們開始蠢蠢欲動,陳挽向來是隨叫隨到,吃喝玩樂紙醉金迷都奉陪到底。
他跟卓智軒說他不想幹什麽是真的,但想看一眼那個人也是真的。
一份感情,如果能收束得完全規范、毫不溢出,那只能證明它也並無多少分量。
經年盤桓的心魔張牙舞爪,理智勉力束縛,才得以堪堪維持披一張正常的人皮。
在不干擾到對方的情況下,遠遠見一面,是陳挽與自己的拉扯博弈,也是陳挽能給自己唯一的出口。
不過情況和陳挽想象中有些不同,即便陳挽一天二十四小時隨時待命待在譚又明們身邊,也未必能真的見到趙聲閣幾次。
十次裡見一次都算是那日好彩。
以前聽說想見趙聲閣一面難於登天,就連趙家本家的人要見都要經過二秘三助,還以為只是誇張傳聞,如今看來並非空穴來風。
不過陳挽最擅長忍耐和守候,有機會就爭取,沒機會就認真過好屬於自己的時間。
不過,要麽就真的萬分之一的希望都不要給他,但凡有一點點可能,都會被他不擇手段不計代價地抓住。
陳挽不是少爺,沒有太多自由。
聽說了賽艇比賽趙聲閣可能會去,熬夜通宵趕完工作騰出一整天完整的時間,雖然趙聲閣最後沒有出現。
卓智軒說沈宗年邀趙聲閣去看賽馬,陳挽身在澳嶼出差,沉默片刻,次日去機場乘最早班機,落地後獨自駕車四個小時趕去莊園,不過聽人說趙聲閣只看到一半就走了。
皇家皮艇隊巡球表演賽在香界舉行,陳挽在磨一個至關重要的合同,下了談判桌西裝沒換就過去。
可惜與趙聲閣離開的車輛擦肩而過,黑色邁巴赫掀起一路揚塵,把下車的他噴得灰頭土臉。
嚴重缺乏休息、神經負荷已達到極限的陳挽憑欄看著身如閃電跨過障礙欄的賽馬,覺得自己或許真的運氣不佳。
但他心中沒有太大失望。
盡人事,然後平常心。
他終歸是生活在沒有趙聲閣的世界裡的,有,就是額外的嘉賞,但他自己要明白,沒有才是常態。
趙聲閣其實不喜歡外出和應酬,出現某些場合不過是因為要重新適應國內人情世故的那一套。
他也沒有太多感興趣的東西,別的少爺下班喜歡打高爾夫、游泳、健身,他喜歡補覺,因為從學生時代神經就非常緊繃。
趙聲閣也的確很忙,忙到沒有時間去記一些出現在生活邊角的不重要的人和事。
在連軸轉飛的機場,因為時間行程臨時更改,沒來得及申請私飛航線和貴賓候機,趙聲閣只能在普通候機廳休息假寐,被隔壁奢品店的小孩吵醒。
卷發小男孩哭著央求母親為他購買一架價格不菲的手槍模型。
趙聲閣聽那對白人母子拉扯了十來分鍾,小孩子的哭聲實在太吵,他撩開眼皮,目光都還不太清醒,看了一會兒,站起身,走過去,直接將店面僅剩的那個手槍模型買走了。
趙聲閣拎著禮品盒在小男孩的目瞪口呆中揚長而去。
甚至還對對方紳士而抱歉地微笑了一下。
世界終於清靜了。
六月的時候,海市召開了一次商業協會會議。
近年灣區貿易交流日益緊密,有幾位最近升上去的內地政要前來交流,因此會議規格比往年都更隆重一些。
陳挽聽卓智軒說——他也是聽譚又明說,趙聲閣應該是會出席的。
他剛回國,這點面子會給,且本次會議大致會談到海市未來幾年的經濟形勢和發展規劃,同內地貿易的政策措施,這些都離不開明隆,或者說,都繞不開趙聲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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