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畫畫過程進行得很平和,時棲一招給他治了個徹底,黎煬已經連直視他的眼睛都不敢了,更別提折騰時棲。
時棲樂得清淨,半倚著吹湖風,微垂的視線晃了一圈,最後又落到黎煬身上。
黎煬作起畫來很認真——那種總是縈繞在眉宇間刻意的討好與偶然的陰沉都被收斂得乾乾淨淨。
他和身上的那件棉質衛衣一樣沉靜單純,垂下的長睫毛讓黎煬看起來很專注,也許是混血的緣故,他的手指和皮膚都比一般的男生要白,關節也略長,染上顏料應該會很好看的樣子。
鉛筆的外殼是很漂亮的黑金色,被夾在指骨間起起落落,黎煬的動作很快,時棲還在好奇他剛剛畫下那一筆長捺是側臉還是頭髮,他便已經停了下筆。
不過好像是畫作出了一點什麽問題,黎煬並沒有叫時棲來看,反而是愣愣地望了許久,又將這張畫紙取下來,換了一張新的上去。
“需要我重新擺個姿勢嗎?”時棲善解人意道。
“啊?”黎煬一瞬間抬起頭來,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他的語氣聽起來竟然有一點慌亂,“不,不用了。”
說著便低下了頭。
或許是有了經驗,這一次,他的速度快了不少,指骨緊繃,落筆又急又猛,幾乎沒怎麽中斷,只是快到收筆的時候,他突然一頓,畫紙上埋著的腦袋直起來,偷偷地看了時棲一眼,目光觸及時棲柔軟漆黑的發頂,又飛快地低了下去。
和剛剛光明正大的尋找角度估算比例不同——時棲總覺得黎煬剛剛的動作,看起來有一點莫名的心虛。
如果真要說的話,大概就和家裡的寵物打碎了心愛的杯子,在你下班的時候從自己的窩裡露出腦袋的動作一模一樣。
時棲心中有些不祥的預感:“黎煬?”
“哎!”黎煬應了聲,“怎麽了?”
“你畫好了嗎?”
“好,好了。”
黎煬這麽說著,手指去往畫紙上擋了擋。
於是時棲大步朝他走了過去。
“哎哎哎,哥哥!”
黎煬反應不及,還沒來得及捂完,畫紙就被時棲抽了過去。
平心而論,這幅畫的技術還是不錯的——
線條清晰乾淨,邊緣流暢生動,畫上是一個男生的速寫,即便是黎煬完成最後這幅畫的時間不超過二十分鍾,上面也沒有一絲多余突兀的轉折。
畫中的男生眉目驚豔不類凡俗,飽滿的嘴唇和清澈的眼睛都彎著,微曲的手指比在側臉,俏皮地比了個顆心——時棲那張漂亮面孔被灰色痕跡印在畫紙上,那種立體的張揚的衝擊感的淡了不少,看起來鮮活又生動。
當然,這種俏皮與生動也不僅僅來自黎煬高超的畫技,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
他把時棲的頭頂加了對貓耳朵。
現實中無法實現的事情被人們寄托於虛幻的作品——黎煬很好地詮釋了這一主旨。
那是時棲平時看一眼可能都會丟掉的東西——耳朵很大,內部又用細小的排線增加了毛絨感,戴在時棲那張驚豔的臉上,好像是動漫裡走出來的貓少年。
少年的眼睛大而清澈,一隻耳朵直立,另一隻卻毛茸茸地翻折著,靈動到風一吹就能搖動似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這也太可愛了!】
【臥槽臥槽臥槽老婆老婆老婆!!!!】
【黎煬也太會畫了太會畫了,俺開始瘋狂截圖舔屏了!】
【嗚嗚嗚黎老師什麽時候出繪本,我一定拉著親朋好友打銷量!!!】
【雖然但是……他給時棲看這個,跟當著正主的面舞同人有什麽區別?】
【哈哈哈哈真勇啊小狗,不會被打吧?】
“黎、煬!”
時棲只看了一眼就變了聲調。
黎煬早有預料,見狀不對立刻開始往後跑,不過他也怕時棲追急了不小心絆到,於是隻象征性地跑了幾步便裝作體力不支的樣子停下腳步:“我錯了哥哥!”
“打人不打臉好嗎?”他任由時棲靠近,一隻手作勢捂住臉,“打壞了我怕你以後不理我了。”
他的手上還有點灰色的鉛筆痕跡,白皙的手指髒兮兮的,指縫裡露出兩隻明亮的栗色眼睛。
攝像和直播還在,時棲本來也不可能對他像對關越那樣動手,見狀隻得停下腳步:“不打臉,我去借把剪刀幫你理理發。”
“不可愛嗎哥哥?”黎煬的手指放下來,鼻尖上跟著沾了一點鉛筆痕跡,只是他自己沒意識到。
時棲並沒有接他的話,轉頭就要去拿剪刀。
“好了好了我錯了!我現在就銷毀掉!”黎煬趕緊去拉他,伸手把最初從畫架上撕下的那張遞過去,“這裡還有一張呢!哥哥要這個行嗎?”
時棲皺眉接了過來,翻過來才發現,這似乎不是一張廢稿。
而黎煬顯然在這張裡投入了更多的心力——
汽船飛馳在水花四濺的湖面上,桀驁的少年坐在船艙裡,一隻手漫不經心地撐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卻伸出兩根手指點在額頭,唇角微微勾著,看起來張揚又艶麗。
畫面的背景是大片空曠的天空和無垠的湖水,卻又被黎煬用空間折疊的方式拉近,將湖濱的花境全都簇擁到了水邊,好像是迎接勝利者的鮮花。
當初時棲在船上的那一幕被他用這種方式定格在紙面上,淺灰色的鉛筆痕跡讓時棲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二次元的虛幻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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