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聞聲尚未開口,趙自寒已經走出來,側眸看到不遠處站著的蘇南。
趙自寒不認識,卻覺得熟悉,便問:“這位是?”
霍聞聲:“蘇南。”
如果霍聞聲的介紹沒這麽言簡意賅,趙自寒還不會那麽好奇。
偏偏只有一個名字,沒有表明身份也沒有說明和他是什麽關系,那這裡頭藏的秘密可就太多了。
趙自寒的目光變得玩味起來,發現這人似乎之前在世博館也見到過。
在他開口前,蘇南率先禮貌地和他打招呼:“趙先生您好,我是Pur Jewellery的珠寶設計師,方才您花一千萬拍下的那枚胸針,是我作品。”
趙自寒聞言挑眉,下意識看了一眼一旁清貴冷淡的霍聞聲:“哦,原來是這樣啊。”
蘇南也從這一眼判斷出來,那一千萬的確是和霍聞聲有關系,或者說就是霍聞聲拍的。
霍聞聲斜了一眼趙自寒,複又看向蘇南,剛想說讓他去拿手帕,趙自寒便笑著說:“那你們繼續聊,我再進去坐會兒。”
說完他便體貼地退了回去,關上了門。
“……”
“……”
走廊恢復寂靜,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
兩人仍舊面對面地站著,隔著不遠的距離,蘇南心情有些複雜,霍聞聲倒是仍舊不露聲色,淡聲問他:“還有什麽事嗎?”
“沒有,那你等我一會兒。”蘇南搖了搖頭,轉身離開的時候,霍聞聲忽然開口:“等等。”
蘇南停下腳步回頭,見霍聞聲從上衣內襯口袋裡掏出一支薄薄銀質煙盒,修長的手指翻轉,一支白色香煙夾在他的指尖。
“有火嗎?”
“嗯,有的。”
霍聞聲終於抬步朝著蘇南走了過來。他沒有在蘇南身邊停留,而是直接去了露台的抽煙區,橫在腰際的手裡夾著那支未點燃的香煙,安靜地注視著蘇南。
蘇南非常識趣地走過去,拿出火機打著,然而在他將持著打火機的手伸向那支香煙時,霍聞聲懸在半空的右手忽然抬起,將那支香煙咬在唇邊,眸光仍舊不錯眼地看著他。
抽煙的人之間借火,順手點支煙不算什麽,可那支煙從手裡到嘴邊,點煙的行為便不是隨意了,可能顯得諂媚,也可能顯得曖昧,無論哪種,蘇南都不太喜歡。
蘇南拇指微動,那一點火苗倏然熄滅,他將火機蓋子合上,攤開手心重新遞了過去。
霍聞聲嘴角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沒有為難他,抬手將火機取走,自己點燃了咬在嘴邊的香煙。
帶著股沉冷感的煙草味彌散開,霍聞聲將火機還給蘇南:“謝謝。”
“這沒什麽的。”蘇南接過,掌心感受到了溫熱的余溫,很快又在夜風中冷卻。
霍聞聲吸了一口煙,吐出:“那方手帕也沒什麽。”
白色的煙霧在夜風中飄散,蘇南抬眼看向霍聞聲,忽然有些搞不太懂這位太子爺是什麽意思,現在他似乎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不是說讓你不必跑一趟拿給我,”霍聞聲平靜地補充,“只是想告訴你,這些舉手之勞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蘇南這下聽明白了,還聽得多了一些,比如“這些”當然不只是借手帕這一件事,或許還有剛才的一千萬。
蘇南笑道:“一千萬,可不能算是舉手之勞。”
真是個聰明人。
霍聞聲眼裡多了點笑:“算的,幫孩子們多建幾所學校。”
蘇南莞爾,也在心裡誇讚霍聞聲聰慧。
看出了他的疑惑與不安,坦然地給出了回答,又體面地維護了他的自尊,告訴他這一千萬“舉手之勞”的對象,不是被同行譏諷的蘇南,而是那些等待晚宴捐款的山區孩子。
真的是個很紳士很細心的人,先前因為梁哲而下降的好感在這時候又被挽回。
蘇南臉上的笑變得真心實意:“那也還是要說聲謝謝,”頓了頓,他又斟酌著說,“只是如果有下次的話,我希望霍總花錢是因為想買到自己欣賞的作品。”
就不要再大發善心“舉手之勞”把他推到風口浪尖上了,有時候被天降大餅砸中的滋味其實也不太好受,甚至會有點受之有愧的感覺。
霍聞聲眸光在蘇南臉上凝了片刻,說:“蘇南,你似乎應該更自信一些。”
白色的煙霧從他口鼻籲出,攏住了他的面容,叫人分辨不出情緒,只聽到聲音似乎更沉了一些。
“不欣賞你,我怎麽會想要挖你。”
稀薄的白煙散去,蘇南與霍聞聲沉靜的雙目相對,空氣裡浮蕩著淺淡的煙草苦味兒,他一時無言,心跳卻莫名有些加快。
“抱歉霍總,我還是那句話,我目前沒有跳槽的打算。”
霍聞聲看他忽然問:“是因為那位俞欽嗎?”
蘇南一愣,抬眼看過去時,眼底閃過了一絲類似無措的慌亂。
霍聞聲當即道歉:“抱歉,是我逾越了。”
短暫的怔然之後,蘇南很快就明白過來霍聞聲為什麽會有此疑問。
原來他不止聽見了李明口中的那些嘲笑,還有關於他感情生活的譏諷。
“沒關系。”蘇南輕輕地笑了一下,或許是因為夜色朦朧,竟有一些苦澀之意。
苦澀倒不是因為霍聞聲戳破了他的心思,那是被誤會之後的本能。在此之外,蘇南心裡還有些微妙的委屈,連帶著一起擠出一些微妙的輕嘲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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