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江早就跑到街上去了。
林天野的車不知道停在哪裡,兩人拐出濱江分局的院門就不見了。
站在窗邊把師徒倆這點兒官司聽得一清二楚的常在峰手指頭被忘了掐的煙頭給燙了下,趕緊丟在地上。
他有一些惱怒,回眼狠狠地盯盯那個未熄滅的煙頭,上腳就給抿了。
林天野總喜歡收拾人。
第二回見到林勇的時候常在峰正挨林天野的訓。
“你個重點高中的好孩子跟人動武?”那是林天野頭一次對常在峰沒好臉兒,“萬一打毛了手,落個輕傷害什麽的留了案底,常在峰你還要前途不要?”
沒有真正長大的常在峰很不服氣,“是他們故意鬧事,欺負俊哥。”
“留著野哥幹什麽使?”林天野大聲罵他,“幾個小破崽子,回頭就收拾老實了,用得著你了?常在峰你記住了,好孩子就是好孩子,到啥時候也不能跟我們這些人一樣!一樣了你還怎當警察?”
常在峰還沒答話,林勇便從外面走了進來,“怎就不一樣了?我兒子學習是不行,那也是好孩子啊!”
林天野的火氣就被林勇岔開了,把眼看看他爹,“怎又找這兒來了?”
“別的地方堵不著你。”林勇毫無當爹架子,“還不讓老子想兒子了?跟小兄弟生什麽氣?走,爸請你們幾個吃飯。”
林天野明顯不想領情,“當你兒子混不上飯?”
“混得上混得上。”林勇從善如流地說,“可厲害了。”他不直接攻克兒子,反朝別人下手,走到常在峰的身邊,用肩膀頭搡搡他,“小孩兒怎惹我家大寶了?哄哄哄哄,叔請你們吃好的去!”
常在峰抬眼看看林天野,沒說話。
林勇便又鼓動高家俊,“俊子,走,吃飯去。”
“我得看店。”高家俊笑著說道,“沒啥客也不能關門,不能那麽乾買賣。再說我對象一會兒過來。你們去吧,給我打包點兒回來。”
林天野聽了就對常在峰歪歪下巴,“人家有對象來,你小子尋思啥?走吧?”
於是兩人一起坐上了林勇那輛紅色沃爾沃,當年也不特別昂貴的車,還是二手貨,只不過十八九歲的常在峰沒有見過繁華,懂不了那麽多,覺得很奢侈了。
窮人家孩子就是窮人家孩子,被父子倆拉進主營海鮮的飯店裡,常在峰連螃蟹都不會吃。
林勇給林天野扒大蝦,林天野就給常在峰扒螃蟹,倒也其樂融融。
“你不回家去當少爺,”林勇並不在乎兒子伺候別人,隻商量說,“也跟俊子似的,學點兒手藝開個店唄?爸給你投資。總混大街收小弟可不行。”
“我收誰了?”林天野不樂意聽。
“這不是?”林勇就對常在峰努努嘴。
“可別給老林家臉上貼金!”林天野啪地丟了手裡的螃蟹殼,“這是重點高中的好孩子,腦子聰明體能好,國家的未來!給你文盲兒子當小弟啊?哥們!”
“啊!哥們!”林勇點頭,表示承認兒子的話,也往常在峰的盤子裡放一隻蝦肉,“哥們吃哈!好孩子有前途,也勸勸林天野務點兒正業,二十多了總混日子,以後討不著老婆。”
“你使勁兒討!”林天野說,“把我那份兒帶出來。”
“嘖!”林勇摘下一次性手套敲他兒子的頭,“有這麽跟老子說話的嗎?”
常在峰全程忙著看熱鬧,隻覺得這爺倆好玩兒,啥意見都不發表。
那時在林天野面前他就只有被照顧被指點的份兒,沒有身份勸導。
如今也沒有。
少年人貪嘴,又少常識,生平第一次吃那麽多寒涼海物,還喝了好幾升的橙汁,回到高家俊的理發店沒多久常在峰就開始鬧肚子。
開始倆哥還沒當成個事兒,眼瞅著人乾掉了半卷衛生紙後高家俊才忍無可忍地指揮林天野說,“趕緊給他買點藥去,別把我的馬桶給拉壞了!”
林天野笑嘻嘻地把常在峰扯到旁邊的小診所裡去掛藥水,扎上了針還竄了兩趟稀的常在峰覺得特沒有臉,不好意思多看林天野。
林天野伸手拍拍他腦門子,“沒事兒啊!這帳得記老林頭上,都怪他找的地方不乾淨,害得在峰受苦。晚上別回寢室了,看再拉呢?咱倆都在俊子那兒住,哥給你煮粥。”
高家俊的小理發店只有一張折疊床,聽說他倆要住,主人臨時回了父母家裡,把那只有二十個平方的小鋪面讓給了小兄弟們。
因為臨街,拉好了卷簾門店裡也能聽見外面沒消停的過車聲,常在峰每每回想起那個夜晚卻總覺得當時好像與世隔絕了一樣。
林天野用高家俊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小破廚房給常在峰熬了一碗白粥,自己則煮了兩包方便麵呼嚕呼嚕地吃。
常在峰咽不下去白粥,饞林天野的方便麵,手抱著碗,緊緊盯著人家的鍋。
林天野對他瞪眼睛說,“你沒見過方便麵啊?”
“沒見過!”拉得透透的常在峰餓得不行,“野哥你別禿嚕了,給我留點兒。”
林天野轉過些身護住面鍋,“留個屁……”
常在峰起身就搶。
“哎?哎?”林天野怕灑了湯,使勁兒喊道,“我揍你啊!”
常在峰不怕揍,硬生生地拽過鍋去,抓起林天野的筷子就禿嚕面。
林天野氣得不行,“你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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