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都在留意林巍反應的秦冬陽突然不忍心觀察他了,年輕人認識這大律師的時間不比哥哥短多少,即使這幾年一直被他冷淡疏遠,有些了解也早深刻,非常明白所謂松弛豁達其實是走不出的困境圍逼出的假象。
林巍說得輕描淡寫,其實全是在裝,同最好的朋友裝。
他根本就掙不出那個叫做沈浩澄的牢籠。
只是因為被人放棄,所以不存期待。
這種理智真的好嗎?清醒真的好嗎?
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他做了悟之態,不過騙人偏己,真不內耗該有多麽難啊?
“老徐家的案子怎麽樣了?”秦大沛真正轉了話頭,“這爺倆可真成了名人,不光長山區濱江區的老百姓在談論他們,平崗、南城、強勝還有北房子幾個區的人也都知道老徐小徐的事兒,影響力巨大。”
“沒有太大進展。”林巍總算不用再硬撐了,肩頸緩緩松弛下去,“道沒少跑,功夫沒少費,也就摸清了人頭和數額,你乾爹準備親自出手。”說著他瞟一眼肖非豔,“檢方不是搓協商呢?”
“嗯!”肖非豔伸手遞給秦冬陽一片蜜瓜,自己吞顆草莓在嘴,“這些天加班加點地開會,主要研究這事兒。檢法雖然獨立於普通行政部門,也得多為地方考慮。徐廠長的案子金額巨大波及甚廣,處理太硬對於H市的經濟穩定沒有好處。”
第17章 敝帚自珍
大局永遠要比個案重要,這點無需質疑。
“你們意見不一致嗎?”林巍問老同學,“至於反覆開會?”
“方檢察長,”肖非豔說,“你見過。第二檢察部的,主抓民、經訴訟,跟我們第一檢察部的同志想法有出入。”
林巍就不恭敬起來,“這是百分百的刑事案件,搞民經的跟著添什麽亂?我不喜歡那老頭的面相,笑面虎似的,看著奸猾!”
“以貌取人呢?”肖非豔笑著說他,“二十年後再看看自己的面相,還能像現在這麽帥嗎?”
“嘖!”秦大沛馬上抗議,“當著自己男人,誇誰帥呢?”
小兩口又沒臉沒皮的當著人面鬥起嘴來,秦大沛的腦門上先後中了吃火鍋時剩下來的雞蛋殼和剛剛變成垃圾的草莓蒂,甚至還被肖非豔甩了一筷頭子麻醬。
不好當著外人武力解決悍妻,形象全無的秦大沛仍不示弱地做鬼臉伸舌頭,全沒成熟模樣。
林巍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兒,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以後你們孩子要是上幼兒園讀小學的,專門雇個人負責接送上下學,秦大沛靠不住。”
秦大沛的臉上又掛上了一片菜葉子,納悶地看林巍說,“你想那麽遠呢?”
始終偷笑的秦冬陽悄悄斂了神情。
他知道林巍是想起芯芯了。
但他不願意把那麽汙糟的事同哥嫂聯系在一塊兒。
秦大沛絕對會是一個父愛爆棚的人。
林巍大概也覺得不吉利,沒認真答,遮掩地道,“隨便想的。”
“別老想我們啦!”肖非豔一點兒都沒多心,總提林巍的情感問題有些過分,她把目標轉到秦冬陽的身上,“那蔫小孩兒也別總跟著撿樂!上面壓著這麽一個哥哥,你也覺得自己不用長大了唄?二十五了……”
“二十六了!”秦冬陽糾正地說。
“對啊!”肖非豔反應過來又是一年開頭,更認真些,“轉眼你都二十六了,真不抗混。現在工作也順手了,不能傻過日子,個人問題該考慮了。”
林巍聽到“個人問題”這四個字太陽穴就刺了一下,微微眯眯眼睛。
秦冬陽早把眼神躲開了人,並沒發現林巍的變化,隻吭哧道,“不著急……”
“著急也沒用!”秦大沛把腦門上的菜葉拽下去,臉上仍掛著醬,自己不知自己滑稽,很起勁兒地鄙薄弟弟,“你看他那沒嘴葫蘆的樣兒,哪家姑娘能看上他?”
“怎就看不上了?”當嫂子的人不願意聽,“嘴都讓你長了,他怎有啊?你當誰都樂意忍受嘰裡呱啦沒反沒正?我看冬陽挺好,持重,沉穩,有模有樣。”
“那你給他介紹個女朋友。”秦大沛立刻捋住杆子,“靠他自己沒戲。什麽新分來的書記員啊,兄弟單位裡認識的小妹妹啊,碼一碼,給咱老秦家二少爺過過眼,挑一挑!”
“說點兒人話!”肖非豔馬上又訓斥他,“撲克牌呢碼一碼?你們老秦家有丹書鐵券還是有皇位?挑一挑?要臉不要?再說這種沒分寸的,大耳光子擂你!”
林巍噗嗤樂了,解恨地說,“該!”
秦冬陽極其快速地溜他一眼,而後又把目光藏起來了。
“我說錯了我說錯了!”秦大沛繳械投降,“真不是輕視女性的意思!肖副檢饒過我這沒能讀完法律的無知之徒行不行?那你把秦冬陽複製粘貼幾分,碼一碼,讓姑娘們過過眼?看有沒有誰能挑上他,我替秦氏宗族感謝你的大恩大德。”
肖非豔與林巍一起笑了起來。
秦冬陽尷尬狠了,歪過臉去盯著牆壁,話說得磕巴,“嫂子別操心,我那個……真不著急,也不想讓人挑……”
為他挨了訓的秦大沛立刻欺負弱小,隨手丟了一隻拖鞋過來,“有本事自己找,你哥我還用跟著挨罵?”
秦冬陽噌地站起了身,面紅耳赤地強調說,“反正都別琢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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