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有哥來兮
心理學博士的攻擊力絕不弱於名律師。
林巍被逼進了不得不答的死角,他伸手扶住額頭,聲音暗啞地說,“對不起……我完全不知道這些。最近遇到點兒麻煩,或者說是危險,我想把他送走。他開始不同意,突然就同意了,我沒考慮太多……”
隋萌靠進自己的椅子,好幾秒後才說,“您不是沒考慮,而是不懂什麽叫被拋棄感,也不需要他。”
“我需要……”林巍脫口道。
“您需要什麽呢?”隋萌問得很慢,很有耐心似的,“需要他愛您嗎?還是需要知道他安全,他沒事,進而得到一份心安理得?”
林巍答不上,他被一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女子問得啞口無言。
“我知道冬陽在哪兒,”隋萌非常明確地說,“但我不會告訴您。這不關乎職位操守,對您泄露他是一名心理疾病患者,我的身份已經不是心理醫生,只是秦冬陽的朋友。他能告訴我具體去向,是基於多年相處建立起來的情意,唯恐我會為他擔憂,而不告訴您,一定也有充分的理由,我不能辜負這份信任,再做一件令自己後悔後怕的事。林先生,請您理解,這幾年來我一直覺得自己為冬陽制定的治療方案沒什麽大問題,今年卻開始動搖,甚至提心吊膽,生怕自己做錯了決定,將他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昨天早上他和我通過視頻,很明確地說在認真解救自己,我得幫忙林先生,您……我實在不敢引為幫手。”
林巍不清楚自己是怎麽離開隋萌的心理谘詢室的,有沒有告別,保沒保持住禮貌,都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死刑犯聽宣判般心慌腳軟耳內轟鳴,思維裡循環往複地轉著三個大大的黑字——“抑鬱症”。
秦冬陽是抑鬱症。
這敲碎了林巍對他的認知,沒辦法把認識那麽久的年輕人同恁般可怕的疾病聯系在一起。
他本來不是。
至少初高中和讀大學時不是。
剛剛確診。
自己把他推進了苦海,是看了他又不好好看,要了他又沒珍惜愛護的大混蛋。
這種判定令林巍崩潰不已,他固然明白自己對秦冬陽冷漠無情了些,但總覺得有理由有資格,也覺得無所謂不要緊——誰活著不得承受苛待?自己沒例外,秦冬陽怎麽不行?
可他從沒想到這樣的後果。
更不想要這個後果。
廖傑見林巍臉色雪白,神情難看得嚇人,以為突發了什麽急症,伸手把他扶住,“林先生,您不舒服嗎?”
林巍茫然看他,好半天才瞅清說話的人是誰,下意識地搖頭,而後很失態地詢問,“怎麽辦?”
廖傑為他的沒頭沒腦奇怪,“什麽?”
林巍又不說了,他失魂落魄地鑽進路虎,頹唐而又消沉地坐著,像個槍口逃命的罪徒,待車行了一段路程卻又激靈坐直,“回趟毛坯房,我得給花澆水!”
廖傑和李洋鯤一起瞅他,然後彼此交流了個含義複雜的眼神,在前面的路口調頭拐向毛坯房。
林政委這個獨子不太正常。
兩名個人素質十分優秀的轉業人員不約而同地想:怪不得當爸爸的要雇人看著他。
秦冬陽的售貨員地位很快就受到了威脅——有位年輕姑娘過來應聘,“童顏姐”跟她交流了幾句,覺得滿意,又很為難——設在海灘上的食品車真的不好雇人,這裡離市區遠,工作時間又長,天天風吹日曬,“童顏姐”提供的薪水也不高。那姑娘的男朋友是位沙灘清理工,兩個人出身農村攜手打拚,就圖離得近點兒彼此照應,這種機會不好碰,過這村就沒這店,可是秦冬陽怎麽辦呢?
秦冬陽一點兒都沒糾結,非常乾脆地說,“姐你用小妹妹,我正好四下裡逛逛。這兩天多虧了姐的開導,您說得對,我不能總在這兒待著,既然來一回,總得盡情領略領略才算夠本。”
“那你還到姐這兒吃飯,姐管夠,不收錢!”“童顏姐”松了口氣。人再好也得考慮現實,她的身上系著好幾口的活路。
“嗯!”秦冬陽痛痛快快地應,“晚上沒事兒我來幫您推車。”
他暫時沒有什麽事,能投簡歷的本地律所都投過了,未曾收到一條回復信息。秦冬陽的畢業院校在如過江之卿的應屆求職者裡確實沒有競爭優勢,這點無從改變,他的個人履歷又太簡單——三年助理,參辦的案件不少,能記到他頭上的戰績幾乎沒有。
沒有就是沒有,秦冬陽不肯鑿壁偷光借衣服穿,他誠懇得呆,老老實實地傻,怎麽會吸引人呢?
還可以換個地方。秦冬陽想,再等兩天沒消息就換。趁機欣賞風景,到此一遊麽!
肖非豔忙完工作就給秦冬陽打電話,詢問這一天的情況。
嫂子是真關心。
秦冬陽的情緒好了許多,心裡有了下一步打算戒備也減輕了,他其實不善於戒備人,從小就被哥和哥的朋友們包圍著,覺得處處都是好意。
給肖非豔發了一張和食品車的合影,那是打算留念的照片。
肖非豔順手轉給了秦大沛。
當哥的如獲至寶,立刻放大了看,先把弟弟從頭到腳地細瞧一遍,覺得精神面貌還行,稍覺安慰,吐口氣的時候突然發現食品車裡掛著一張經營許可證,猛然狂喜,忙慌慌地繼續放大,放大,很快就看清那紙片上清晰地寫著X市某段海灘的具體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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