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巍心中連震,半晌兒才說,“容我再問一句,他的病因是什麽呢?”
“這是醫學難題。”隋萌回答,“別說我,我導師,或者更加權威的人也並不敢斷定。也許每個不起眼到冬陽自己都忽略掉的經歷都是一部分的原因,甚至他的親近關系,比如您,也比如我,還比如他哥哥他父母,都起作用。”
“你?”林巍不敢置信。
隋萌肯定點頭,“也許認識了我,對他而言是種經年累月的心理暗示。冬陽的身邊若沒一個研究情緒問題的人存在,他可能就不會總把些小事拔起高度來看,進而疑神疑鬼,過分審視這個世界也過分審視自己。夜路走得太多心幕自然跟著陰沉,因此說表面上的好事可能是壞事,壞的也有好的一面,難以區分,難摘清楚。他要走出瘴氣,只能依靠自己強悍。”
林巍覺得自己仍舊大需思考,而不是問。
“能認識隋小姐還是我們的幸運!”他說,“冬陽的,也是我的。”
“冬陽給我壓力,”隋萌並不諱言,“也是我的動力。林先生,您被他信賴過嗎?那種毫無條件的托付和遵循?冬陽給了我,一點兒都沒猶豫。這使我每次想起來時都會窩心到疼痛的地步,欣慰滿足且生恐懼,唯恐自己不值當他如此對待,怕會虧負耽誤。所以我不能遲疑,不能留力,必須把他緊緊拽在人間。您肯幫忙的話,相識便是我的榮幸。”
林巍再次震驚,“他跟我說從來沒有想過自殺,隋小姐太緊張了……”
隋萌搖頭,“抑鬱症患者的篤定不可信的。我經歷過,有的患者明明已經臨床治愈,前一天還送花來感謝,翌日便離開了。您不是這個領域的人,不知道什麽叫做急轉直下。我每時每刻都堅信冬陽不一樣,也每時每刻都膽戰心驚。”
林巍出了一層冷汗。
“所以我剛才先問您抑鬱症沒關系麽?”隋萌柔下聲音,“林先生,我指望您,但也有義務提醒您,同疾病抗爭的時長也許就是一生。”
林巍沉默良久,決然點頭,“沒關系。活著就是抗爭。”
隋萌看似淡定的臉終於變了一點兒顏色,她想自己可能沒有賭錯。
林巍固不能算滿分戀人,可他甘願知難而上,非隻勇氣可嘉誠意可鑒,剛承認的那份“喜歡”必不存偽。
足夠難得。
時間倏忽而過,隋萌起身,“我們去找他吧!”
乘梯下來,助理在和剛起身的秦冬陽說話。
隋萌過去詢問,“睡著了嗎?”
秦冬陽搖頭。
“心亂?”隋萌觀察他的神色。
“開始亂。”秦冬陽承認,“最後的十幾分鍾好了。該說什麽你們都說完了,隨便吧!”
隋萌輕輕笑了,“這是大進步啊!冬陽,你肯‘隨便’,還有什麽關口過不去的?”
秦冬陽瞥瞥門口處的林巍,把份撒嬌用在隋萌身上,“沒有關口行不行?”
隋萌伸手摸摸他的腦袋,“你覺得沒有就沒有。回去吧!姐得趕個報告,忙完這段請你吃好吃的。”
秦冬陽乖乖出來,真當隋萌是個嫡親長姐。
林巍多少有些妒忌,下樓時說,“我也能請你吃好吃的,有惦記嗎?”
秦冬陽心中一動,下意識地緩了腳步。
林巍回眼望他。
“想吃松葉蟹肉芋泥餡的天婦羅。”秦冬陽說。
林巍怔了好幾分鍾方才反應過來,緩緩收回目光,“我查查咱們市有沒有做的,沒有買票帶你去T市吃。”
秦冬陽停在電梯間裡,“我現在說什麽都行嗎?”
林巍未作遲疑,“不違國法,公序良俗。”
“為什麽?”秦冬陽追問。
“因為我覺得從前錯了,想從頭開始,好好開始。”林巍很認真地回答。
秦冬陽的雙眼一下濕漉漉的,壓了一會兒哽咽才說,“我剛才騙隋萌姐呢!今天白來了,聽什麽都沒用,我心裡亂哄哄的,一會兒都沒消停。”
“沒事兒!”林巍安慰他,“我也不消停。幹嘛非得消停?”
沒時間找什麽松葉蟹肉芋泥餡的天婦羅,路虎直接開回毛坯房,林巍和秦冬陽借面牆壁遮掩住了擁抱,躲在臥室裡面接吻。
隔得住眼睛隔不住窺探,李洋鯤特別納悶,“這就是熱戀嗎?他們認識的時間不短了吧?”
“你的職業素養還得提高。”廖傑則說,“操沒用的心。”
李洋鯤相當不滿,“比不了你!和尚素養。”
始終克制的口唇欲和撫觸欲徹底得到舒緩,秦冬陽半生理半情緒地噙著一汪眼淚,“林律,生命好像不能通過某個事件重啟,我以為和您分手就是天崩地裂,可也不是改天換日的節點。”
林巍覺得自己明白他說什麽,伸手揉捏那片毛茸茸的發頂,“改變總會發生。冬陽,只要你不畏懼就行了。”
關於性客體的探討,隋萌還這樣說,“先愛的人自據劣勢,即便冬陽情願,林先生也得清楚,你們的關系如果往下繼續,他的快樂與否一定取決於你是否有情有義有擔當,這是孤注一擲。我當然希望他能無論何時何地都更愛自己,那樣才能不怕血本無歸,但是咱們客觀一點,嗯,由您來說,秦冬陽做得到嗎?”
林巍不知道秦冬陽做不做得到,但他不想接著虧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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