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林巍隻磨蹭了半個小時就得自己打車回來,到門口時聽見秦冬陽和水雋影在院子裡聊天。
“你總提起的那位林阿姨最近也要閑一些吧?”水雋影問,“身體好也是老年人了,都得注意防護。”
“嗯。”秦冬陽說,“昨天剛和她視頻聊天。林阿姨又養了一隻小貓。本來豆子的死挺刺激她,又總擔心自己年紀大了,生怕不能把帶回家的小動物照顧到頭,寧可寂寞也不再想養寵的事。公益組織的負責人熱心腸,答應給她托底,林阿姨這才領了一隻。她就是善良,好多選擇,再名貴品種的都有,她偏挑了一隻最沒賣相的。什麽長得漂亮都容易被喜歡,醜的遇到好主人的機會少多了!視頻聊天的時候它在旁邊蹦躂呢,可歡實,也許就是太高興了。您看,這就是咪咪。”
林巍不急推門。
他笑著想:冬陽現在說話也能一堆一堆的了,有好聽眾。母親非常需要這種看似無意義但是很用心的陪聊。
水雋影在秦冬陽的手機上看了一會兒,“就叫咪咪?”
“嗯!”秦冬陽解釋,“阿姨還是有顧慮的。救助中心的小貓都叫咪咪,狗兒都叫旺旺。萬一還得回去,不改名字更好適應。”
暮年人對來日的不確定激生了水雋影的同感,她略沉默,而後又說,“一提小貓小狗你就滿臉笑,怎麽不養一隻?”
秦冬陽輕歎,“真想養呢!小時候我爸媽不讓。可是現在工作太忙了,沒什麽時間照顧。寵物缺愛也會抑鬱的。”
“媽能幫你照看。”水雋影說,“只要我活著。”
“媽!?”秦冬陽又欣喜又嗔怪,“您不可以這樣說話。”
水雋影笑了,“那就補上小時候的遺憾,讓林阿姨也幫你選一隻。咱們家不怕醜,多醜都能養漂亮了。”
林巍終於推門進去,假作不知前情地問,“養什麽?”
秦冬陽滿臉都是光芒,像一株被陰朝陽的向日葵,尖頜都笑圓了,“不告訴你!”
隔日“天婦羅”就到家了。
秦冬陽隻跟林巍神神秘秘,藏在水雋影的房間裡同公益組織的負責人視頻連線,一起挑中了隻白絨底黃毛尖的雜交小貓。
那東西進林宅的時候圓眼鏡一直骨碌骨碌轉,卻不大聲叫嚷,窺這個瞄那個,眼神裡面都是小心謹慎。
林巍沒來由地想起秦冬陽剛到自己身邊做助理時的模樣,心裡很軟,“新成員尊姓大名啊?”
“當然姓林!”秦冬陽笑盈盈地把貓放進水雋影的懷裡,先道,“挺乾淨的,看看您能不能適應。”而後又對林巍說,“還沒起名字呢!他們那兒的小貓小狗太多了,區別不過來。讓媽起一個。”
水雋影愛撫地摸摸那隻一點兒不醜的小貓,微笑,“林巍取一個吧!”
秦冬陽就看林巍,“嗯,你起一個。”
林巍睨睨那貓,出人意料地說,“好像油炸過了,叫天婦羅吧!”
“什麽?”秦冬陽立刻抗議,“怎能這麽隨便呢?這是輕視!好好的少女貓,讓你叫成了大媽!”
林巍一本正經,“林天婦羅,怎麽大媽了?貴氣!”
秦冬陽堅持替小貓不公,“不好不好!不叫這個。”
可他突然人微言輕起來,先後給小貓兒起了幾個軟軟糯糯的可愛名字,全家人都不喚,包括林北得在內,都一致對“外”地接納了“林天婦羅”這個冠以漢姓,卻很日系油膩的古怪名字,絲毫不耽誤小貓備受喜愛。
打不過隻好加入,沒幾天,秦冬陽自己也忘了替小貓選的那些“蕊蕊”啊“嫩嫩”啊的可愛名字,無奈地和大家一起叫起了“天婦羅。”
“天婦羅”貓小鬼大,很快察覺到了秦冬陽並不是這棟宅院的真正主人,獻媚撒嬌的功夫多用在水雋影與何姨身上,哄得兩位老年婦女恨不得一下子把它喂爆炸了,忙吃忙玩的貓生太充實了,根本沒什麽興致搭理這個開車去“相親相愛的大家庭”裡把自己接回蜜罐子的實際抱養人。
這還不是最可惡的,秦冬陽自認工作忙,比不過水雋影與何姨對“天婦羅”的陪伴,並不控訴它的無情無義,小壞貓卻以另外一種離奇詭異的方式關注著他。
每到情濃血潰酣暢淋漓之時,“天婦羅”都會翹著它火大了的油炸小尾巴,憑借四隻柔軟的小肉墊無聲無息地摸到松木床邊,聚精會神地看蹙眉低喘的秦冬陽。
它不怎麽看林巍,專看秦冬陽,帶著小動物的好奇探索,帶著獵食動物原始而又天真的惡意,戲弄地,專注地琢磨秦冬陽。
起初,林巍和秦冬陽都沒在意——就是一隻小貓。
次數多了,林巍會忍不住笑場,“滾!你憑什麽看?”
“天婦羅”不滾,喵嗚喵嗚地頂嘴,用它與生俱來的騰挪本事和林巍頑強鬥爭,根本不把訓斥和驅趕放在眼裡。
撫養人弱,小貓我就一定弱嗎?讓你見識見識。
關窗鎖門也不行,“天婦羅”會用守耗子的耐心守在外面,一聲一聲地叫喚,和林巍比情緒控制力。
秦冬陽於是說,“得算自作自受。好好的中國小貓非和日本東西扯上關系,不學壞等什麽?”
無法公之於眾的打擾沒令“天婦羅”丟掉秦冬陽對它的喜歡,只要分得出身,抱養人依舊會想方設法地陪它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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