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簡池的眼睛耳朵都早已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看著面前的人,仿佛有一陣颶風卷進了心裡,內心那棵盤根錯節的樹在死寂的黑暗裡開始沙沙作響,思念滔天,擂鼓般的心跳震耳欲聾。
他的感情早已淌進四肢百骸,在血液中鼓噪,每一秒鍾,屬於那個人的回憶都在瘋狂喧囂。
他往前走,而葉知魚低頭看著那雙腳步步靠近,腦子裡卻一片空白,本能地有些緊張。
看著簡池一步步邁過那些玻璃碎渣,葉知魚終於掀起眼皮,認真地注視著面前的人。
昔日的少年氣已然褪去,五官在時間的打磨中變得更加銳利,像鋒芒畢露,卻又似乎蒙著一層陰翳,仿佛刀鋒上淬著一層見血封喉的劇毒。
如果說六年前的葉池是讓人不自覺地想靠近的話,那現在的簡池就是讓人下意識地想遠離。
他微微蹙喃楓眉,很希望這只是自己的錯覺。
眾目睽睽之下,簡池站到他面前,在靜得連一陣針落到地上都能聽清聲音的大廳裡,沉著臉低聲問他:
“你傷到沒有?”
周圍的人:“???”
那一刻,幾乎所有屏息凝神等著看好戲的人表情都精彩了。
旁邊的董靖更是下巴都快掉到地上,臉色慘白得像張紙。
這是在幹什麽?他們認識?
這兩人是什麽關系?
同樣的疑問在現場所有人的心裡同時炸響,有動作快的甚至已經開始讓手下的人去打聽了。
池總手段狠辣的殺神名聲在外,如今竟然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娛樂圈藝人面前下凡了,緊張得跟個什麽似的,簡直離了個大譜。
而對於簡池來說,在站到他的小魚面前的這一刻,卻仿佛是靈魂裡那個黑暗的荒原中,遙掛天際的月光終於灑了下來,和在樟城時,兩人共同走過的無數個夜晚一樣。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伸手去觸碰。
葉知魚垂眸,看著簡池抬起來的手在半空中猶豫了一瞬間,又仿佛不舍似的收回,手指蜷著放下,慢慢握成拳頭。
他收回目光,腳尖踢了幾下地上的玻璃,搖頭:“沒有受傷。”
簡池低頭看過去:“褲子濕了,會感冒。”
“……不一定會。”
他有些尷尬,六年沒見,再見到簡池,他卻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跟對方說話了。
而且還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面,狼狽萬分,一切仿佛都顯得那麽剛剛不好。
簡池身後的陳志澤這時候突然湊過來,臉上不複剛才的天崩地裂,反而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提議道:
“樓上早就留了一個套房給池總當休息室,這位先生要不要上去換一下?”
“不……”
“好。”
簡池打斷他,應聲同意,那種不容置喙的語氣習慣性地脫口,隨即似乎又意識到自己太強勢了,抿了抿唇,垂在身側的手有些失措地捏緊,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落在葉知魚眼裡。他有些難受。
“行。”他低聲同意。
反正褲子上大半部分都濕了,確定不好受。
“走吧。”簡池低頭看著地上的玻璃碎,不由自主地扶了下他的手肘,將他往玻璃少的邊上帶了一下。
身體觸碰到的時候,兩個人都愣了愣。
葉知魚有些失神,他其實本來就很少跟別人身體接觸,特別是在以前。
當藝人後,因為職業需要,工作時間跟人的觸碰比以前多了些,但平時還是較少。
那十幾年在身體裡留下的烙印太深,讓他依舊不太習慣被別人碰。
但面前這個人是簡池,是十七歲那年裡,跟他有過無數次觸碰的人。
車上、教室裡、臥室裡、下雨的小巷中……以及病房內。
他想起林芙那時告訴他的話,關於那個昏迷中的親吻。
或許簡池現在也不知道,他早已清楚那個吻的存在。
這個觸碰並沒有持續多久便放開,但還是讓在場的人大跌眼鏡。
葉知魚聽得到身後的竊竊私語,今天過後,圈內或許會有一些跟他相關的風言風語,他倒是不在乎,但湯芸那邊估計就不一定了。
他摸出手機,先給房樂怡發了個信息,告訴她可能會遲到一會兒,又給湯芸發了消息,給她打了個預防針。
很快,那些紛紛擾擾的目光就被隔絕在了電梯之外。
電梯裡除了他倆,還有陳志澤和酒店經理,四個人都沒有說話。
雖然這場面靜悄悄,有點詭異,但他此時其實蠻感謝這兩個人的存在,讓他可以不那麽快地跟簡池單獨相處。
但電梯轉眼就到達頂層,經理幫他們打開花園套房的門,便識趣兒地跟陳志澤一起下樓了。
獨留他們兩個人在房間裡。
屋內暖烘烘的,簡池垂眸看了眼他的褲子:“衣櫃裡應該有新的衣服,去洗個澡換一下吧。”
葉知魚沉默點頭,從衣櫃裡找到嶄新的衣褲,直接進了洗手間,關上門。
洗手間外,簡池慢慢收回視線,坐到沙發上。
他根本不用特意將雙手伸到眼前,也知道自己的指尖此時在細顫,甚至產生了輕微的痙攣。
其實他有想過重逢的畫面,或者說,他每天晚上都在半夢半醒中幻想過重逢的畫面,無數個日日夜夜裡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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