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海平不是第一次這麽打量這個人了,他之前簡單了解過,這小子的性情和能力都挺符合他的胃口,助理搜集到的資料裡,他粗略掃過,在那樣的家庭裡,這個人已經做得能讓他很滿意了。
會是他的一個很完美的助力。
只不過在某些事情上不太清醒。比如現在。
葉池臉上那種頹喪、痛苦、灰敗甚至是絕望決絕的狀態,讓他很失望。
怎麽能隨便因為一個人就被影響成這樣呢?
這太不應該了。
“葉池,”他忽然喚道,曲起兩根手指衝對方招了招,“你過來,讓我看看你。”
林芙看他一眼,蹙緊眉頭,不明所以。
但葉池卻沒動,他靠著牆壁,曲腿坐在地上,看著面色冷靜的簡海平,一股濃烈的惡心感油然而生,令他無比反胃。
他的情緒已經繃到了一種很極端的狀態,呼吸時甚至都能能嗅到一點鐵鏽味兒,大腦在這樣的情況下飛速地運轉起來——鍾恆跟小魚說出真相了,他是帶著目的來樟城的,或許目的就是戳破這個真相。
那鍾恆必然不可能隻跟小魚說,他必須讓能解決這件事的人親耳聽到。
這個人無疑就是簡海平或者林芙。
照現在簡海平忽然對他感興趣這件事來看,大概率是已經知道真相了。
葉池的心隨著搶救室紅燈的閃爍在慢慢滴血,仿佛是一種無聲的撕心裂肺。
他冷冷地盯著簡海平,一聲不吭。
簡海平沉著臉,也不著急,看了眼手表,坐在凳子上跟著眾人一起靜靜等待著。
別人等來了搶救室紅燈的熄滅,而他也等來了那一紙加急的DNA檢測報告。
助理朝他走過來時,臉上的表情就已經告訴了簡海平他想知道的答案。
那一刻,饒是冷情多年的人也難免心情激蕩,他接過助理手中薄薄的報告紙,低罵一聲,猛然站起來。
與此同時,付醫生也從急救室裡出來,摘下口罩,神色凝重,對等待的眾人道:“情況稍微穩定住了,但必須盡快做手術。”
葉池迅速迎上去:“醫生,他還好嗎?”
“說實話,不太好,我們只能盡快手術,具體的要等手術後再看。”
林芙抿唇點頭:“我知道了,那手術你看著辦……”
“等等!”簡海平在後方突然開口。
林芙面露不豫之色:“等什麽?醫生都說需要盡快手術了。”
簡海平目光閃爍:“等會兒吧,我還有點事,付醫生,麻煩你了,我和我太太先談一下。”
付醫生顯然沒有料到手術還需要等,他擔任簡知魚的主治醫生很多年了,簡家夫妻明顯是不缺錢的人,他不知道有什麽事能讓他們在手術這件事上猶豫。
但他也不便多問,只能委婉提醒後離開:“那請你們盡快決定,情況不等人。”
他這話算是明示了,葉池心急如焚,他既見不到簡知魚的面,看不到具體的情況,現在連手術也要拖延,簡直沒有比這更煎熬更崩潰的時刻了。
多一分延遲,手術台上的人可能就多一分的痛苦。
他恨不得抓著簡海平的衣領揍他一頓,逼著他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
但他知道這樣做只能發泄心裡的鬱氣,於簡知魚現在的情況沒有任何益處,只會耽誤時間。
他把目標轉向林芙,神色悲哀:“林阿姨,快手術吧,小魚等不了多久的。”
“是啊,到底等什麽!?”林芙也有些慍怒了,望向簡海平:“你別給我耍什麽花招啊!”
她怒,簡海平也怒極反笑,他把DNA檢測報告甩在林芙身上,冷嗤:“吼什麽,面前這個才是你兒子,裡面的不是。”
林芙一時間懵了,沒反應過來:“你在說什麽?”
“我說……我們倆蠢貨都被人擺了一道,白白替人養了十八年的兒子!”
葉池的腦子‘嗡’的一聲,顱內響起巨大的轟鳴,他眼睜睜看著林芙拿起那張紙。
隨後林芙渾身開始顫抖,慢慢把頭轉向他,整張臉寫滿了難以置信,眼眶裡甚至湧出了淚水。
他後退一步,神經幾近崩潰,開口的聲音也仿佛撕裂般的沙啞:“你們到底什麽時候能簽字手術……”
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關注一些沒那麽重要的事情?
為什麽不在第一時間救他?
他看向面色沉沉的簡海平,用力抓住對方的衣服,眼神幾乎要將人盯出血來,咬牙切齒:
“小魚還在等著手術,你們能不能先讓醫生做手術?我怕……”
我怕他撐不下去。
葉池視線下移,落在自己的手上,這種無能為力的崩潰和對簡知魚病情的恐懼,讓他的心底深處滋生出如墨般濃烈的恨意。
簡海平冷冷注視著親生兒子此時的表情,他其實很欣賞葉池現在的眼神。
像一隻受傷的野豹子,痛苦可以激發出他身體裡的凶性。
只可惜這個契機並不是簡海平所期盼的。
他看著葉池,沒有回答剛才的話,隻說了句不相乾的:“你回來家裡這麽久,還沒有叫過我一聲。”
葉池愣了一下,視線死死盯住簡海平,他很快明白對方的意思,並沒有猶豫多久,一聲“爸”就從喉嚨裡溢了出來,夾雜著摻血的恨和冷。
“爸,求你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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