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才是關鍵,這才是簡家父母的考量裡最重要的因素。
而最讓葉池難受的一點,是他發現簡知魚很大可能也知道這一因素。
知道自己並不是父母的深思熟慮裡最重要的一環。
然後在長年累月漫無終點的折磨中,漸漸接受了這一事實。
葉池出神地想著,余光瞥見一雙筷子小心翼翼地從麻辣鍋底裡夾出了一塊藕片,似乎想趁他不注意給直接夾到碗中。
“……先放清水裡洗一下,這裡的微辣都是你沒吃過的,不能直接吃。”
他冷不伶仃開口,便看見那雙夾著藕片的筷子在空中從善如流地拐了個彎,藕片被乖乖放進了清水碗裡。
被抓包的簡知魚耳根有些發紅,但臉上還故作鎮定,視線回避著葉池,看上去很‘認真專注’地將藕片在清水裡仔仔細細地涮乾淨了。
葉池失笑:“以為我看不見是吧?我又沒瞎。”
“……你好煩,吃飯少說話。”
葉池笑出了聲,好家夥,魚開始攻擊人類了!
“寶寶你以為你是大白鯊嗎?no,你是金魚。”
簡知魚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你是不是神經啊?”
頓了頓,他的神情又變了,看著仿佛在冷靜自持中帶著些期待似的:“鯨魚?”
葉池嗆了一口:“咳咳咳——金!平翹舌不分的嗎?金魚!”
簡知魚耳側的皮膚又紅了一片,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臉上表情變動幅度不大,但眼睛裡寫滿了嫌棄:“還是鯨魚好點。”
“都是魚,你怎麽還搞歧視呢?”
淡紅從耳側蔓延至臉頰:“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跟金魚道個歉吧。”葉池語氣誠懇。
簡知魚差點被繞進去,嘴巴張了張,隨後蹙眉看向他,臉色紅白交織:“你真是……”
“真是什麽?”
“讓人無語。”
最後的四個字音量較小,葉池發現這個人真的不會罵人,就算是忍無可忍了想懟兩句,也說得會比其他時候小聲一點。
一頓飯吃了一個小時,大廳裡開了空調,但出汗的人還是不少。
只有簡知魚一點汗都沒出,看著清爽如初,跟一直在水裡的真魚似的,唯有嘴唇比剛才紅了一點。
雖然每吃一口前都需要把菜洗過,但味道怎麽說也比平時吃的那些要好太多,他食髓知味,走的時候都戀戀不舍,滿臉都是‘下次還想來’。
葉池看他的樣子,心裡軟得皺巴巴的,歎道:“等我們籃球賽打完,聚餐的時候再來吃。”
簡知魚的眼睛亮起來:“好。”
出了火鍋店,他們還專門等身上的火鍋味兒散了之後才打車回家,確保不被芳姨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芳姨也確實沒發現端倪,她在‘管’簡知魚方面能做到林芙的要求,但在其他方面就沒那麽細心了。
葉池回房洗了個澡,這會兒覺得渴了,他在夏天吃完火鍋之後,都愛再配上一塊雪糕,換個口感,自小養成的鋼鐵腸胃絲毫不用擔心。
他想起之前買回來放冰箱裡的雪糕還有剩,趿拉著拖鞋下去,翻了一根原味純牛奶的出來,一邊咬著一邊上樓。
路過簡知魚的臥室門口時,看見門沒有關嚴,他輕輕推開看了眼裡面。
簡知魚也已經洗完了澡,換了棉白寬松的家居服,坐在書桌面前,抱著個素描本寫寫畫畫的。
聽見響動,他很快將本子蓋上,抬眼望過來,眉心蹙起,視線帶著清冽的冷意。
看見是葉池之後,他愣了愣,神情驟然放松,緩聲道:“是你啊。”
“你以為是芳姨?”
葉池踏進來,順手關了門。
“嗯。”簡知魚垂著腦袋,將素描本放在書桌上,“媽媽上次讓我最近少畫畫,先把成績提上去再說。”
葉池冷笑:“她想說什麽就讓她說唄,你不照做能怎麽樣?還能揍你一頓不成?”
簡知魚怔愣:“肯定不會揍我的。”
“那不就得了?沒什麽後果的事,幹嘛不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來,而且你成績又不差,全年級都排得上名次了。”
狀似很有道理,讓簡知魚難以反駁,但他想起母親以前跟他說過的話,心裡又有些沉。
他不想說這些,看了眼葉池,轉移話題:“你進來幹什麽?”
還在他面前吃雪糕!
簡知魚譴責的眼神太明顯,葉池每每看見他這樣都有些想笑:“進來看看你不行嗎?”
“不行。”
“不接受你的意見。”
“……”
“逗你的,以後我會敲門,”看著對方的表情,葉池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盯著我的雪糕幹什麽?沒吃過啊?”
“……”
簡知魚發現葉池真的是有點毛病,總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真沒吃過?”
葉池見他沉默不語,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消失,難以置信:“十七年了,一次雪糕都沒吃過?”確實沒吃過。
簡知魚自己也覺得離譜,但其實在葉池來簡家的前幾年裡,他已經很少去思索‘雪糕’這種東西了,溫水煮青蛙裡的青蛙早就習慣了十年如一日的生活。
直到有人在溫水裡蕩起一絲漣漪。
葉池看著他,心底驀地滋生出一些對於父輩們的怨恨和憤怒,不只是對葉家父母,也有對簡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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