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池聽到周遭竊竊私語的聲音,眉頭擰了起來,低聲對師太道:“我帶他回去吧。”
他靠近師太,語氣裡帶著一絲為難:“反正都沒出什麽事,老師就不要告訴林阿姨了,我怕她罵我。”
師太略作猶豫,點頭答應:“行,我這次就不告訴她,但你以後要多加注意啊。”
她手下好不容易出了一個年級第一的學生,若非迫不得已,她也不想生出什麽事來搞葉池的心態。
得到承諾,葉池暗自松了一口氣,垂眼隱去眼底的一抹冷意:“謝謝老師。”
過道狹窄,他走了兩步,一手撐著前排的椅背,在簡知魚的位置前微微彎腰看他,輕聲開口:“小魚,跟我走。”
體育館裡八卦的濃度都要超標了:
“居然不是去找房樂怡的?”
“是一班那個簡知魚?他倆什麽關系啊?”
“我前幾天回家的時候看到他倆坐的同一輛車。”
“那之前比賽的時候,葉池他們突然看這邊,不會也不是看的房樂怡吧?”
簡知魚抬頭,漫天喧鬧好奇的議論中,葉池的聲音像一根稻草一樣,落進了淹沒他的深水裡。
第21章
簡知魚以前想過,或許他的人生有兩個可能和結果。
一種是他在某一天真的達到了父母期望他成為的那種人,失去靈魂,像一個機器一樣,情緒無比穩定,每一天、每個階段、年複一年,都按照絕對正確的時間表和規定應該做好的事去一絲不苟地完成,直到生命的盡頭。
另一種是他永遠都達不到父母的期待,在日日年年的自我拉扯和無盡的壓抑與心灰意冷中走向毀滅。
但葉池的到來讓情況改變了一些,也讓他老是產生‘或許會有第三種可能和結果’的錯覺。比如此刻。
他走在葉池身邊,走出了那道門,把‘奉命’看著他的老師的視線拋在了身後。
葉池沒帶他回教室,而是帶著他就近來到了校池塘邊的一處小樹林。
這裡有個隱蔽的小亭子,環境不錯,早上上課之前或者晚上放學之後,會有學生在這裡背書讀英語。
當然,偶爾也有背著老師偷偷在這裡談戀愛的人。
剛剛在體育館裡的時候,葉池走近簡知魚就隱隱發覺他的臉色有些不對勁。
雖說體育館那個燈光真的很容易讓人的臉色顯得慘白慘白的,但他似乎就是能察覺到這個人狀態的不同,仿佛在他身上安裝了一個隻對簡知魚起作用的敏銳雷達。
他把簡知魚帶到小亭子裡,讓他坐下,低頭盯了眼他的唇色,皺眉問:“你是不是心臟不舒服了?”
簡知魚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猶豫了幾秒,才緩緩點頭承認:“有一點。”
心臟有些鈍痛,胸口又有些悶,不是什麽好預兆,好在他隨身帶藥的習慣沒有改。
他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個很小很薄的隨身藥盒,輕輕打開。
裡面裝了三片比指甲蓋還小的白色藥片。
葉池心頭一抽,語氣中帶著絲絲慌亂,轉頭就要走:“我去給你買瓶水,你先在這裡等我一會兒。”
“不用。”簡知魚伸手拉住他的手臂,下巴微抬的時候,葉池看清了他的表情。
很淡然的神色,或者說他似乎是已經習慣了,習慣到近乎麻木。
不知道是習慣剛才在體育館時的情形,還是習慣這顆小小的白色藥片,亦或是兩者都有。
“我直接咽就行,反正很小。”他說著,然後動作嫻熟地撚住其中一顆,放進嘴裡吞下。
他身上還穿著那件黑色外套,其實說是偽裝,但葉池知道自己是有私心的,在他這裡,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穿對方的外套都是一種親密的行為。
但此刻他卻覺得很刺眼,因為黑色映襯得簡知魚那張臉更蒼白了。
他緩緩貼著這人身旁坐下,問:“出來有點熱了,要不要把外套脫掉?”
“還好,不是很熱。”簡知魚淡聲開口,語氣有些懶倦。
他這會兒沒什麽力氣,懶得脫,再加上心臟不舒服的時候,他的身體一般會泛冷,確實不是很熱。
葉池偏頭看他的臉色似乎比剛才好了一點,嘴唇的顏色卻還是很淡。
“那你靠著我休息一會兒。”
簡知魚勉強勾了勾嘴角,後背稍微放松了些,身體微偏,倚在葉池身上。
亭子裡的長凳後面是向外延伸的木欄杆,中間有一個弧度,並不方便靠著,這會兒能倚著人,他覺得舒服了些。
只是貼得這麽近,他恍惚間感受到了葉池心臟的跳動,一下一下,砰砰有力,蘊含了蓬勃的生命力。
這樣聽著聽著,那跳動變得仿佛是從自己的胸腔裡傳出來的一樣,生機勃勃。
許是藥物發揮了作用,簡知魚的心臟鈍痛舒緩了一些,連帶著心情也好了一點。
“葉池,謝謝你。”
他的聲音很輕,但靠得這麽近,葉池還是聽得清清楚楚,他苦笑了一下:“謝我什麽?我什麽都做不了。”
他什麽忙都幫不上,在簡知魚發病難受的時候,他只能站在一旁眼睜睜看著,束手無策,像個傻子一樣。
無力的感覺湧上心頭,葉池攥緊拳頭,薄薄的一層指甲也隨著力度刺破掌心的皮膚。
簡知魚聽見他的聲音,很輕地笑了一下:“你不明白,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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