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玖不止一次嘟囔:“真想把你們倆的狀態複製粘貼給其他人!”
明明是些看似平淡的文戲的對話,卻像水面之下有暗湧。
那種不留痕跡的交鋒,拍得周玖自己都激動!
尤其是程衛揭穿凌夙利用趙益軒從組織徹底“脫身”的那一幕戲,薛霽真的狀態堪稱爆發,他沒有歇斯底裡,而是全程冷靜發瘋,跟著汪裕學了這麽久,肉眼可見的台詞精進了。
“我無權無勢、無依無靠,我活該做任人宰割的綿羊?”
程衛呼吸急促,他沒有想過凌夙會坦白。
不對,這不叫坦白,因為凌夙小心極了。
他看似情緒爆發、發瘋胡言亂語,實則什麽都沒交代。
“趙益軒是個好人,可他太好了,又太蠢了,我根本不需要刻意引誘什麽,他自己就會追上來。是他非要跟著,是他非說可以脫身。程副隊,程警官,前面幾個的案子也是經由你手的,這一路有人真正是主動地去做這件事情麽?你不是一清二楚?”
凌夙淒然一笑:“我也只是被選中而已。”
“他們已經家財萬貫、安排了家人後路,我不行,我孑然一身,沒了就是沒了,沒人會替我可惜一句……”
在程衛急促的呼吸中,凌夙二度綻開笑容。
“我只是想簡單地活著,警官,我很貪心麽?”
程衛拿凌夙沒辦法,他看似什麽都交代了,實則說話的內容和透露的程度都對自己有利,像是經人指點,又像是求生本能,就算有朝一日對陣公堂,凌夙也還有余地,因為他的確有被強迫的證據,還有數件“功勞”,因為不少的關鍵證據都是凌夙提供的。
從根本上說,他能看懂配方、熟悉提純,從整個環節中摘出自己,單純是因為專業。
就像人知道刀子怎麽使用,卻不會主動去殺人。
程衛在這一刻終於意識到:凌夙脫離於裁決之外!
周玖喊“CUT”之後,現場一片平靜。
就連薛霽真和徐數本人也是緩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從角色之中脫離。那種感覺,有酣暢淋漓,也有精疲力盡,像是耗空了情緒和注意力,隨後而來的就是無限的空虛和疲憊,讓人分不清到底是爽更多還是累更多。
徐數歎氣:“可惜《底色》裡我和你沒有多少對手戲。”
不然早早知道這種感覺,他一定會更加珍惜和薛霽真對戲的機會,拍一場少一場,下一次合作還不知道在何年何月呢……
*
12月中旬,C市降下初雪。
不比在D市、J市看過的雪,這邊的雪往往就薄薄一層。
如果不是恰巧碰上,或許沒人留意雪曾經來過。
殺青那天,薛霽真又回到了“津市大學”,采景地是C市本地一所大學的老校區,他頭一次在白天的戲份拍校園場景,就避免不了被圍觀。
該說不說,薛霽真在年輕人之中頗有些人氣。
所到之處,無論男生、女生都能喊出他的名字、他演過的角色,甚至還有膽大的粉絲主動推薦自己:“小真,你們劇組要不要群演啊?我們大家都是洗了頭來的!”
薛霽真有點想笑,但他情緒又醞釀好了。
見狀,大家更是不遺余力地逗他笑——
“寶寶,冷不冷,學校後街有烤苞米噢!”
“薛霽真,我們學校食堂很好吃的,你拍完戲記得去!”
“小真,你鞋帶散了。”
見薛霽真果真低頭去看鞋子,眾人頓時哄笑。
“啊啊啊啊啊,我騙你的!”
“你是罪人,你騙我們小真狗狗QAQ”
“他拳頭捏緊了,我看到了,你小子等著吧!”
薛霽真是在憋笑,他真的忍得很難受啊……
周玖倒是那種和群眾打成一片的導演,他當即就招呼了幾個:“我們要群演啊!來來來!需要一對在背景裡打啵的情侶,有沒有?現場湊一對兒也行!”
人群裡你推我、我退你,真是“謙讓”極了。
群演最後還是選了幾個,就在湖邊喂鴨子,或者繞著散步,或者是匆匆經過。也不需要多麽刻意地去演繹,就當鏡頭不存在,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圍觀的學生一聽來真的,那是飯也不吃了,宿舍也不回了,就擱這看現場的……
薛霽真和徐數的最後一場對手戲也在這裡上演。
此時的凌夙已然蛻變。
他再也看不出往日謙和之下的陰鬱,而是混雜了一種“趙益軒式”的開朗,他讀完了研究生仍然在深造,老師同學再提起他,印象已經變更為:熱心,溫和,樂於助人,是公認的科研好苗子!
“你不記得我了麽?”
凌夙笑道:“程隊嘛,我當然記得了!您當年立了大功升了職,春風得意,前途一片光明,我怎麽敢不記得呢。”
程衛卻覺得他的笑容違和:“你還記得趙益軒麽?”
“我記得呀,他爸爸媽媽現在是我的乾爸乾媽,我逢年過節都會去看望,他們看到我有了如今的成績也很欣慰。如果趙益軒還在,我與他應該會是一對很好的搭檔,畢竟沒有人比我們更了解彼此……”
程衛被他笑得心裡發緊。
趙益軒的父母失獨後,過得並不差。
相反,他們換掉了靠近大學城的電梯房,置換了一套市郊的二層小別墅,養著花、種著菜,日子過得不緊不慢,除了家裡仍然擺著兒子從前的照片,周圍的鄰居甚至不知道他們曾經失去了一個兒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