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你?怕他尋死的決心不強烈是吧?”聞秋不耐煩地說,“他應該是今天早上動身的,現在應該還沒回到村子裡,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就把電話一掛,把手機丟到了一邊。
“操——”安雲起對著嘟嘟的忙音,刹那間感覺天塌了一般,不,李天暢不會傻到去自殺,以前那麽多磨難也沒有打倒他……不不不,他那麽喜歡自己,肯定沒法忍受看他與別的女人訂婚!
這所有的絕望堆積起來,再強悍的人也有垮掉的那一天,不能去賭那個最可怕的可能性,他不接受!
安雲起心裡十萬火急,覺得連氣都喘不上來了,他一把扯掉了禮服的領結,快步向外走去。司儀找了他半天,正好在門口逮住了他,連忙拉著他的袖子問:“安少,你要去哪裡?嘉賓們都到齊了,儀式快要開始了!”
安雲起清醒了一瞬,回望那輝煌壯麗的會場,衣冠楚楚的上流人士,紙醉金迷的衣香鬢影,像是他前26年人生的縮影,他與生俱來地擁有這些,也理應繼續這樣瀟灑揮霍無度。
但是如今這一切,在那個人面前都變成了沙子堆成的城堡,當真正的浪潮來臨,便會垮塌潰散,最終留下的那枚閃閃發光的貝殼,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東西。
安雲起一把推開司儀的手,快步向外走去,找到自己引擎蓋上堆滿香檳玫瑰的車,然後給裴渡打了個電話。
“你又想幹什麽?”裴渡在人心惶惶的會場中,已經嗅到了天下大亂的味道。
“好兄弟,我要去追求愛情了!”安雲起深吸一口氣,踩下了油門,“善後工作就交給你了!”
反正過去二十多年,他那不計後果的作風惹出了無數麻煩,裴渡經常會幫他收拾爛攤子,已經收拾出了豐富的經驗。當然,事後也免不了被裴渡刻薄地冷嘲熱諷,安雲起也已經鍛煉出了足夠厚的臉皮。
誰知道這一次,裴渡並沒有罵他,只是道:“去吧,這裡交給我,不成功就別回來了。”
安雲起一愣,忽然意識到他的確和以前有了許多改變,原來冷血動物在愛情裡浸泡久了,也是能生出人類的感情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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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雲起一路緊踩油門,火急火燎,終於在日落前趕到了綠柳子村。山路崎嶇顛簸,九曲十八彎,他速度太快,險些在一個急轉彎把自己飛出去,成為歷史上第一個因為追老婆太急而葬身山溝裡的倒霉蛋。
村子裡人煙凋敝,都是些沒了牙的老頭老太太坐在板凳上曬太陽,車子開了一段,就根本沒有辦法在羊腸小路上開下去了,安雲起乾脆棄了車,衝下去逮住一個老頭就問:“你見到李天暢沒?”
“李天暢?”老頭莫名其妙,看到這個年輕英俊、來勢洶洶的ALPHA還有些打怵,“俺不曉得啊……”
安雲起立刻拋下他,轉頭去問下一個,可是沒有一個人知道的。他今天是婚宴的盛裝打扮,開了一輛花裡胡哨的豪車,出現在這個閉塞的山村裡,效果不亞於一顆從天而降的小行星。老頭老太們都在背後議論紛紛,那些小臉小手髒兮兮的留守兒童們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像在動物園裡看老虎,既好奇地想看新鮮,又害怕得不敢靠近。
安雲起揪著頭髮,快要瘋了。他怎麽會想得到這破村子這麽大,人家零零散散,都在不同的山頭上。等他一家一家地找過去,要到什麽時候?更何況天快黑了,李天暢要是想不開摸黑跳了,連屍首都不知道去哪裡找。
想到那個可能性,他的拳頭都要捏碎了,他有氣到想要掐死那家夥的時候,可更多的時候只要看到他受傷心都會難過得一陣抽痛。
在絕望的尋找中,安雲起腦子裡忽然躥出了一簇火花,他立刻衝進一戶人家裡,抓住一個老太太問道:“阿婆,你知不知道那個打拳賽的孤兒家在哪裡?”
他想起來李天暢和他提過,他打小是孤兒,連名字都沒有,是在村裡吃百家飯長大的。後來有老板到山村裡,專門去找他這樣的孩子訓練打黑拳,因為他們能吃苦,而且死了也沒人在乎。他是ALPHA,體格好反應快,所以就被當做好苗子挑走了。
那個老太太果然知道,舉起老樹皮一樣的手,顫顫巍巍地給他指了個方向。
安雲起立刻衝出去,直衝到了村子的邊緣,那裡連條正經的路都沒有,但是從倒伏的草叢可以看出有人活動的痕跡。分辨著那一點點的痕跡,安雲起撥開重重枝條,眼前豁然開朗——眼前是一個有些荒蕪破敗的小院子,用籬笆圍著一個小磚房,放眼望去,還有幾畝荒了的田地。
房子裡的燈亮著,煙囪裡冒出嫋嫋的炊煙,安雲起眼眶立刻就濕了,恨不得大吼一聲來發泄。院門和房門都沒有鎖,貓在院子裡刨地,他衝進了那戶人家,一個破舊的行李箱還丟在地上,鍋裡悶著飯菜,然而他把巴掌大的地方找了三遍,都沒見李天暢的人影。
“天暢!天暢!”安雲起大喊起來,不祥的感覺又湧上心頭,天逐漸黑了,他又衝出了院子,一邊大喊一邊沒頭蒼蠅一樣亂找。鋒利的枝條劃破了昂貴的禮服,皮鞋裡早就灌滿了泥土和砂石,汗水模糊了眼睛,安大少爺何時如此狼狽過,可是他真的已經害怕到什麽都顧不上了。
終於,在懸崖邊他看到了那個高挑孤僻的身影,李天暢形單影隻地站立著,山風把他的身形吹得有些蕭索。眼前一步就是萬丈懸崖,他仿佛一匹走到末路的孤狼,正在對人間做最後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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