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告別的,”裴渡說,“最後一面了,我們進去說吧?”
“最後”這個詞觸動了聞秋的心,他不自覺地放松了力道,終究還是讓男人進來了。他總覺得這件事沒個善始,那總得有個善終,這畢竟是他很愛過很愛過的一個人。
而他一退讓,裴渡就要得寸進尺,伸手輕輕地撫摸他的臉頰,感受到了他的消瘦,“這段時間,你真的受苦了。”
他還穿著白天在訂婚宴上的那身正裝,身上沾染著淡淡的香水氣息,他的手心還是如記憶中一般的寬大和溫熱,叫人想起很多令人眷戀的溫存時刻。或許是因為“最後一次”了,聞秋也沒有表現得很抗拒,只是不動聲色地偏過頭,逃離了那溫柔的陷阱。
“這次走後,你什麽時候回來?”裴渡又問。
“知道這些有什麽用?”聞秋冷漠地回答道,“無論我在國外或是國內,都和你沒關系了。”
“是嗎……”裴渡微微地笑了一下,溫和的目光裡滿是眷戀,“但是我會等你,無論多久。”
聞秋皺了皺眉頭,“這只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
“我知道,但我還是願意等。”裴渡說,“我想了很多挽回你的辦法,最後發現其實我什麽都做不了。你現在看到我就感到痛苦,那麽在一起就違背了我的本意,因為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這是什麽?以退為進?攻心為上?聞秋第一時間質疑他的動機,心想他又在使什麽手段。裴渡不怎麽愛說花言巧語,但他其實最會用語言蠱惑人心。只要他想,自己就會被騙得團團轉。所以聞秋只是警惕地聽著,沒有回應。
“只有時間能讓傷口慢慢治愈,所以我想只要我一直等下去,或許能等到你回心轉意的時候。”裴渡的聲音沉穩而緩慢,“不要緊張,我不是在強求你什麽。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會一直在這裡,你一回頭就能看到的地方。”
“話說得真好聽啊……”聞秋的心其實是有所觸動的,哪怕裴渡做了那麽多欺瞞他操控他的事,聞秋也很清楚他深愛自己。他說會等,那就一定會等下去,他還年輕,還有漫長的人生路要走,但是他此刻堅定的樣子,就好像已經錨定了終點的位置,“你想做什麽我都阻止不了,從來都是那樣。你願意等就等吧,只不過寄希望於未來是很愚蠢的事,裴渡,你現在也會做蠢事了。”
“是啊,畢竟你是我的初戀情人,”事到如今,裴渡的心境的確變得非常平和,即使知道未來或許有著無窮無盡的無望的等待,“你的確教會了我很多事。”
他們平靜地敘著閑話時,臥室的門打開了。小知了拎著小枕頭,揉著眼睛出來找爸爸,輕輕嘟囔著抱怨道:“爸爸好睡覺了……”
裴渡望著他,忍不住眼眶一熱,他和這孩子相處的時間那麽短,還來不及好好地盡父親的責任就要分別了。
他蹲下來,緊緊地抱了抱孩子,又吻了吻他柔嫩的臉頰,“以後見不到了,小知了會想裴叔叔嗎?”
兩歲的孩子還不懂得離別的含義,但他的確是很善良也很重感情的,反過來在裴渡的臉頰上也親了一下,發出清脆的“吧唧”一聲,“會想的!”
裴渡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好像是強忍住了一聲哽咽,一把將孩子抱起來,久久不願松開。
聞秋別過臉,不去看那一幕,但眼眶也忍不住泛了紅。
小知了非常熟悉裴渡的信息素,也十分信賴這個男人,被抱著輕輕搖晃,很快就迷迷糊糊地開始犯困。
裴渡坐下來,把他摟著放在腿上,嘴裡輕輕哼唱著搖籃曲。之前他哄小知了睡覺的時候,總是會輕輕地哼著歌。不僅小知了睡得很快,聞秋也經常會被他一起哄睡著。
聞秋深吸一口氣,有些無法忍受似的催促道:“已經很晚了,你走吧。”
“是嗎,的確是很晚了啊……”裴渡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然後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個精致的瓶子,“這是我的信息素香水,在手術前的那些發情期,你可以先用它度過。”
那是一瓶香水,有著冬日晴空一般悠遠澄淨的藍色,在覆蓋著唇印的卡片上,印著這瓶香水的名字:Crystal。
Crystal,水晶,聞秋看著這個名字,有一瞬間的晃神。真是合適的名字,眼前的男人正如一簇水晶,耀眼、尖銳、冰冷、通透,不為外界所改變。
而他卻是琥珀,看起來溫潤柔軟,卻有著千萬年歲月不變的固執,封存著一顆同樣倔強的心。
彼此吸引,又無法彼此相容,映照著對方的顏色,又擦得滿是傷痕。
聞秋本以為自己不會再接受任何裴渡給的東西,但還是接了過來,他想說些什麽,可張口只剩下哽咽,到後來淚水無法抑製的滾落下來。
而此時此刻,淚水是有益的東西,會洗淨他的靈魂,送走他20出頭的年紀所經歷的一場刻骨銘心的感情。
“謝謝你,”他手心裡緊緊握著那瓶香水,就這樣淚眼朦朧地看向裴渡,“……為這所有的事。”
“那麽我應該說‘對不起’,”裴渡深深地凝視著他,好像要將他鐫刻進記憶的盡頭,“為這所有的事。”
第118章 四年後
倫敦一處低調的街區,坐落著一家古老的劇院,曾經有無數經典劇目在這裡上演,如今它的輝煌卻如大門上的金飾一般,變得暗淡而斑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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