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再提過他的名字,好像根本不記得有他這樣一個人,看著你那樣,媽媽心裡也非常痛苦,糾結過要不要繼續騙你,然而也許是命中注定,讓我最終還是選擇隱瞞。”
因為竇曉花病逝了。
葬禮上很多人,還有來幫忙的朋友和鄰居,其中就有隔壁李家。李家的小兒子和林欽舟是從小一塊長大的情誼,林瓏在葬禮上看見他同另外一對兄弟在一個角落說話,就想走過去跟人打聲招呼,順便請他們去陪林欽舟。
她想朋友的陪伴或許能讓林欽舟開心一些。
就是在那時,她聽見兩兄弟中的其中一個問李家那小子:“李大頭,我昨天聽林棟說你看見林欽舟和小秦哥……他倆在醫院門口那什麽,是不是真的啊?”
那孩子的表情半是好奇半是嫌惡,仿佛往林瓏胸口重重砸了一拳。
李家那孩子背對著她,林瓏看不見對方表情:“……真的,我他媽自己都沒想到,震驚我全家啊簡直是,現在我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林欽舟了,怪那什麽的。”
“就是說啊,我們一起長大,你倆還睡過一張床,結果他居然和男的親嘴,草了,太惡心了,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林瓏站在原地聽了很久,聽自己兒子昔日的夥伴如何嫌惡他,手腳發寒、如墜冰窟。
“後來我實在聽不下去,就走了出去,那三個孩子看見我之後嚇壞了,但葬禮上一堆事,我沒時間和他們細說,就在之後分別去他們家做了拜訪。”
林瓏這才知道王大媽那晚不巧扭傷了腰,李家那孩子就是陪他奶奶去醫院,結果一出來就看見林欽舟和秦越在醫院對面的花店門口接吻。
祖孫倆都是嘴裡憋不住事的人,沒兩天就傳得半個珊瑚嶼人盡皆知。所以林瓏隻好挨家挨戶去敲門,把那些麻煩都料理了。
“小舟,媽媽都是為了你好、媽媽只能這麽做。”
可能是之前生病時養成的習慣,一旦情緒緊張的時候就喜歡重複做一個動作,林欽舟手裡捧著茶杯,在聽林瓏講這些事的時候,他一口接一口不停地喝茶,等杯子裡的水喝幹了他也沒發現,仍舊繼續著這個動作。
他面色蒼白,嘴唇哆嗦著,一絲血色也沒有,說話的時候聲線很不穩,林瓏將他這些變化都看在眼裡,擔心他又發病,緊張地握住他的手:“小舟,深呼吸——深呼吸——”
“媽,您不覺得這樣對秦越很不公平嗎?”他艱難開口。
林瓏不覺得。這個秘密在她心裡藏了很多年,但她並沒有感到多少愧疚,她不覺得自己或者他們林家欠秦越什麽。如果沒有老太太,秦越說不定早就被那個老畜牲捉回去折磨死了。
而且林欽舟也救過他一回,他後來救林欽舟,只能算是報恩。他倆誰也不欠誰。最好的結局是永不相見。
再加上後來林欽舟的狀態越來越糟糕,甚至造成了很嚴重的心理問題……她就更加堅定了決心,要把這件事情瞞下去,不讓林欽舟再和秦越有所接觸。
“小舟,你得理解我作為一個母親的心情,看見自己的兒子為了一個男人將自己折磨成那個樣子,換做哪個母親都不會讚成的。”
“而且我們這個社會,對這樣的感情寬容度太低了,我怕你將來會受到傷害,而你又正好因為強刺激忘了那個人,我索性將錯就錯,將一切瞞了下來。”
“小舟,我是為了你好。”
“這也是你姥姥的遺願。”
林欽舟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將所有這些事情消化完,他心裡太難受了,仿佛有一團複雜的氣體堵在心口,壓著他、擠著他,讓他沒有辦法正常呼吸。
手裡的玻璃杯快要被捏碎,他一下一下做著深呼吸,胸膛跟著起伏得厲害。
過了很久,那些洶湧的負面情緒才勉強被壓下去,他也終於能夠艱澀的開口:“那秦越知道這些事嗎?”
“他知道。”林瓏安撫性地捏了捏他手心,試圖讓他的情緒更加穩定,“在小秦手術清醒之後,我去找過他……”
那應該是老太太葬禮後的第二天,秦越在又一次度過凶險之後醒過來,而林欽舟還是木楞愣的像丟了魂。
醫生說他是心理受到了重創,需要系統的治療,所以林瓏決定帶他去Y國,在那之前,她去見了一次秦越。
那孩子情況還是很不好,戴著氧氣罩躺在病床上,面色慘白,尚且不知道自己的腿已經廢了,在見到她之後第一句話是問:“林姨,林欽舟呢,他怎麽樣?”
很短的一句話,他說的斷斷續續,十分吃力。
林瓏是做母親的,是兩個孩子的媽,親眼見著這樣一個孩子躺在病床上,無依無靠,心裡卻還惦記著自己的兒子,說沒有一點觸動那當然是假的。
但正因為她是母親,才更要逼著自己心狠,她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受到傷害。
所以她將那張“死亡證明”,將林欽舟的情況,以及葬禮上李家孩子他們的態度全都講給了秦越聽。
她知道這很殘忍,可她沒有別的辦法,保護自己的孩子是每個母親的本能。
“小秦,你別怪林姨,你們還小,不懂這條路有多難走,憑著一腔熱血就以為什麽都可以不怕,但阿姨不能。”
“阿姨不可能讓小舟變成一個同性戀,你們姥姥也不會答應,老太太臨走前唯一記掛的就是你們倆的事,你難道忍心讓她死不瞑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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