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還是好的,起碼身上是乾淨的,更糟糕的時候身上沾過汙穢,比這狼狽百倍、千倍。
後來因為不願意再面對這樣的狼狽,他才努力去鍛煉、去適應,將自己收拾出了個人樣。
可就是那樣,小窈還總擔心他哪一天會尋死。
他告訴小窈自己不會死,也是在告訴自己,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哥!哥……”恍惚中,有人撞開衛生間的門闖了進來,秦越費勁地抬起頭,看見自己此刻最不願意見到的人氣喘籲籲地站在浴室門口,那雙漂亮的眼睛因為看到他的狼狽而大睜著。
“出去。”秦越閉上眼,害怕在那雙眼睛裡看到憐憫。
這些年裡,他已經見過了太多類似的情緒,許多遊客在看見他這雙腿之後總要露出這樣的情緒,然後道一聲:“可惜了……”
忘記是哪一年的夏天,民宿裡住進來兩個姑娘,其中那個短頭髮的姑娘在第二天就跟他表露了心意,他自然沒答應,但那姑娘很執著,天天守在民宿,和他同進同出,分外殷情。
她有一雙和林欽舟很像的眼睛,是圓圓的杏眼,笑起來的時候卻會彎成一條縫,小狗一樣。
性格也像,打定了主意就不管不顧悶頭去爭,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他說過很多次拒絕的話,都沒能讓對方死心,後來有一天,他無意中聽見那姑娘和好友在院子裡聊天。
好友罵那姑娘傻,問她:“你喜歡這個老板什麽啊?臉嗎?我承認他是長得特別好看,可是那又有什麽用呢,如果你們真的在一起,你就得照顧他,照顧一個癱瘓的人一輩子,你以為是這麽容易的一件事嗎?”
“兩個人生活不光光看臉,還有更多現實的地方,而且說句難聽的,他傷的是下半身,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他那……”
後面的話秦越沒有再聽下去,但想也知道說的是什麽內容。可能是好友的勸說起了作用,那之後一直到兩人離島,那姑娘都沒有再找過他。
只是在走前留了張字條給他,說:【秦老板,您很好,以後一定會有人毫無保留的愛你。怪我還是不夠勇敢。】
秦越想,不是以後,沒有以後。早就有人那樣愛過他。
但沒有以後了。
從來都沒有以後了。
他和林欽舟,已經沒有可能了。
是他心存僥幸,妄想著更多。
“出去!”秦越用力閉了閉眼,隨手抓過什麽東西,胡亂地擲出去,“我讓你出去!”
“踢踏、踢踏、踢踏……”腳步聲並沒有遠離,而是越靠越近。
盡管閉著眼睛,秦越卻能感覺到有人在他面前蹲了下來,緊接著一雙手臂攬住他的腰,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秦越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麽樣子,有多狼狽、多醜陋,他幾乎發了狠地去推那人的胸膛,一句句發狠的話控制不住地從嘴巴裡蹦出來:
“出去——我讓你出去——”
“給我出去!你聽不懂麽,給我出去——”
“別碰我,出去——”
可抱著他的人卻無動於衷,將他抱得很穩、很緊,又將一條絨毯蓋到他身上,然後一步步朝浴室外走去。
秦越仍舊不敢睜開眼睛,狠戾的話一句接一句,到後面成了無力地哀求:“林欽舟,求你出去,別看我,不要看我……”
“哥。”林欽舟小心地將他放到床上,自己跟著跪在床邊,雙手牢牢握住他一隻手,貼在唇邊細細地親吻。“我不出去,你別趕我走,沒事了,你別怕,沒事了……”
如果秦越這時候睜開眼睛,就會發現床邊這人看自己的目光有多灼熱、多虔誠,好似什麽東西都入不了他的眼,此時此刻這雙眼裡隻容得下他一個。
那情緒太濃烈、太厚重了,以至於看著甚至有些陰騭。就像要永遠將秦越困在自己的眼睛裡。
可惜秦越沒看見。他身上只有那條白色的浴巾,濕漉漉的長發黏在白皙的頸側,看起來脆弱又漂亮。
林欽舟抬起身體,一條腿跪到床沿上,捧住秦越的臉,將一個又一個的吻落下來:
“哥,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別怕,已經沒事了,我來了,沒事了,別怕。”
“哥,睜眼,否則我就要吻你了,吻到你願意看我為止。”
秦越卻根本聽不進去,他抗拒林欽舟的觸碰、林欽舟的聲音,在最初那段最絕望的時間裡,他都沒有想過死,然而此時此刻他卻恨不得自己已經死了。
死在那場車禍裡,或者哪次無望的掙扎裡,總之不要像現在這樣,將滿身狼狽攤開在這個人的面前。
這樣太糟糕了。他接受不了。
而下一刻,他的唇忽然被含住,林欽舟的舌尖強硬地頂開他的唇瓣,然後溫柔地纏住他的舌頭,用沙啞的、含糊不清的聲音一遍遍叫他:“哥……哥……”
這個吻越發的深入,已經到了秦越難以忽略的程度,他不得不睜開眼,想將林欽舟推開,但後者分毫不讓,欺負他腿腳不便,將他整個人桎梏在自己身下。
“哥,你看著我。”
秦越嘴巴無力地張著,林欽舟的吻越來越凶,呼吸間盡是對方滾燙的氣息和身上淺淡的洗衣液味道。
而林欽舟還在一遍遍說:“哥,我愛你,我愛你,你看著我、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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