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來的血？”

　　在沈嬌的眼裡，漫天的血色將兩個人都淹沒了，他仰著頭，幾乎不能呼吸。

　　“好多血啊陸庭，我身上的血，好髒啊……”

　　陸庭抱著他，慢慢的收緊手臂，將人完全圈在懷裡，“哪裡來的血？我們嬌嬌身上乾淨得很，沒有血的。”

　　“可是……”沈嬌微顫顫的伸出手，摸上陸庭的臉，眼神一片空洞，“我看見了……”他語無倫次的開口，“你的臉上都是血，好多啊，陸庭，我看不見你的臉了，好多啊……淌得到處都是……”

　　他哆嗦著手，往他臉上驚慌的擦了擦，“我看不見你的臉了陸庭，是我，是我把你弄髒了。”

　　陸庭拉著他的手，用力壓在自己臉上，帶著他的手一寸寸摸過他的臉，“嬌嬌，你再摸摸？是你看錯了，我的臉上沒有血，不信你摸摸看，是乾的，血是你的錯覺。”

　　他說話的聲音一直都是不急不緩的，帶著獨屬於他的溫柔。慢慢地，沈嬌沒有那麽慌了，可他還是難受。

　　“陸庭……”沈嬌喊他的名字，“我看不見了，好多血啊。”

　　他喘著氣，“我呼吸不了了，陸庭……”

　　他揪著他的衣服，眼淚滾落，“我好累啊陸庭，我求你了，讓我解脫好不好？我堅持不下去了……”

　　男人的身體微不可察的停滯住。

　　緊接著，沈嬌感覺有一雙乾燥的大手捧起他的臉，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他臉頰。

　　“怎麽會堅持不住呢？我們嬌嬌這麽棒。聽我口令好不好？來，一三二，吸氣，然後再慢慢吐氣。”

　　沈嬌跟著他的口令慢慢吸氣，然後吐氣，他每吐一口氣臉頰上就落下一個吻，像是在獎勵。

　　“嬌嬌真棒，現在摸摸我的臉，看看還有血嗎？”

　　沈嬌仰著臉，一點點摩挲著他的臉。指尖劃過男人的眉峰，落在他狹長冷冽的眼睛上，柔軟的指腹被睫毛掃過，往下就是挺翹的鼻子。

　　再往下，指尖就被輕輕的咬了口，陸庭的聲音含糊不清的傳了出來，“摸清楚了嗎？”

　　沈嬌收回手，看著血色慢慢退卻，露出男人的臉來。

　　“是假的對不對，都是幻覺，沒有那麽多的血的。”

　　沈嬌把頭埋在頭懷裡，不說話。

　　陸庭任由他埋著，把放在旁邊的醫藥箱拿出來，熟練的給他處理傷口。

　　他垂著眼，淡淡開口，“以後你身上要是出現一道傷口，我就在自己身上劃一道一模一樣的。”

　　“陸先生……”

　　沈嬌想要抬頭，被陸庭按住了，“我知道嬌嬌有時候控制不住自己，那可不可以在動手之前想想我？”

　　他脊背挺直，手上的動作有條不紊，似乎理智又強大。可只有他知道，當他看見青年就這麽坐在地上時，他的世界仿佛隨著他快要破碎的表情一並崩塌了。

　　那是他第一次體驗到後悔的情緒。

　　他不該自作主張讓他去面對那些事情的，他都那樣了，他為什麽還要去逼迫他？

　　沈嬌自知理虧，他把臉埋在他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聲。

　　“對不起，陸先生。”

　　陸庭把頭埋在他的肩頸，聲音微微發顫，“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

　　“嬌嬌，不要再嚇我好嗎？”

　　滾燙的液體落進沈嬌的後頸，“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強大。你就當我自私，可憐可憐我好不好？”

　　他的確不知道什麽是愛，但他知道，他不能很冷靜的失去沈嬌。

　　他無法想象，有那麽一天，他推開房門，隻摸到一具冰冷的屍體。光是想想，都讓他窒息到難以接受。

　　沈嬌猶豫著，伸手抱了抱陸庭，嘴裡翻來覆去只有“對不起”三個字。

　　陸庭在他的頸窩落下一個吻，再次抬起頭來時，除了眼眶有些紅以外，其它的什麽也看不出來。

　　他在沈嬌的手背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把醫藥箱合上，“我們下樓去吃晚飯好不好？”

　　“好。”

　　—

　　阿姨把菜都端上了桌，遲遲不見陸庭和沈嬌下來，猶豫著要不要回去熱一下的時候，兩人終於從樓上下來了。

　　陸庭垂著眼，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倒是沈嬌坐在輪椅上動不動就抬頭看他，不知道說了什麽，彎著眼睛笑得很好看。

　　見他這樣，阿姨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氣。

　　畢竟下午從公園回來的氛圍她可是親眼瞧見了的，那時所有人的臉色都算不上很好，她就怕出了什麽事。

　　沈嬌看見她，笑著跟她打招呼，“阿姨，今天吃什麽呀？”

　　阿姨擦了擦手，“今天有糖醋排骨，還有小少爺喜歡的蝦。”

　　沈嬌往桌子上看了眼，果然看見了蝦和排骨，他扯了扯陸庭的衣服，開始對他提出無理的要求，“陸先生，你可以幫我剝蝦嗎？”

　　大部分時候，陸先生對他都是持著有求必應的態度。由他剝出來的蝦完整又乾淨，裹上湯汁，安安靜靜的躺在沈嬌的碗裡。

　　沈嬌夾住蝦，嗷嗚一口塞到嘴裡，笑得眉眼彎彎，“很好吃。”

　　陸庭往他碗裡又放了隻蝦，“好吃的話嬌嬌負責把這碟蝦吃完好不好？”

　　沈嬌把那隻蝦夾起來，遞到陸庭嘴邊，“陸先生，你也吃。”

　　男人垂眼，看著他舉起的筷子。

　　沈嬌這才想起來這是他用過的筷子，“這筷子往用過了，要不我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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