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列車的重點是山頂,山頂旁邊是一個小小的礦石博物館,裡面放著各種各樣的礦石,也可以購買紀念品。
祈妄買了一塊小小的螢石,裝在漂亮的玻璃盒子裡。
他們回去的時候也是坐那輛鐺鐺車,在電車哐當哐當的聲音裡,他把那個盒子遞給了喻年。
“就當……留個紀念吧。”他輕聲說。
他想,他把話說得這麽明白了,喻年可能就不會再在朝十打工了。
這塊螢石,可能是他最後能留在喻年記憶裡的東西了。
這小小的,光彩朦朧的石頭,就像喻年一樣。
漂亮,卻不夠鋒利,美得溫和又可愛。
喻年低頭看著手裡的小盒子。
電車哐當哐當。
再過十分鍾,就要駛向山下了。
再過一陣子,祈妄就會帶他踏上回C市的巴士,這夢幻的,令人傷心的假期就要結束了。
他抬頭看著祈妄,突然低聲問,“我能親你一下嗎?”
祈妄一驚。
但他盯著喻年微腫的眼睛,卻又說不出拒絕的話。
喻年又一次拽住了祈妄的袖子。
他注視著祈妄的雙眼,觀察著祈妄臉上的每一絲神色。
他的身體慢慢地前傾過去。
他要吻祈妄。
他的肢體語言清晰地透著這個信息。
祈妄的視線落在喻年越貼越近的嘴唇上。
他的手在座椅上抓緊,手背都冒出了青筋,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告訴他這是一個錯誤。
可他眼睛卻猶豫著,難以自控地沒有躲開。
喻年的嘴唇貼了上來。
乾燥,柔軟。
還沾了一點橙汁的味道。
這個早晨的空氣很清新,充斥著草木的味道,緩緩地沉入人心底。
祈妄的手臂抖了一下。
他不知道喻年是什麽意思,要分別了,想要個吻紀念一下,還是心裡始終難過,想從他身上尋求一點安慰。
他眉眼半閉,喻年的睫毛掃在他的臉上,癢絲絲的。
他無可遏製地,帶著一點幾不可察的痛苦,緩緩也抱住了喻年。
電車穿過重重水杉。
鐵軌上的落葉被碾壓,發出細不可聞的斷裂的聲音。
祈妄摟住喻年,手掌貼住喻年的後頸,窗外粉陽光照在兩個人身上,投下糾纏的影子。
“我還是喜歡你。”
這個吻停止的時候,喻年悶悶地說道。
他抬頭看著祈妄,眼神裡的迷茫跟這山間的輕霧一樣散去了。
這輛電車已經開到了重點。
再有幾分鍾,他們就應該下車了。
這座礦山公園現在這樣寂靜無聲,像是遠離了人煙,變成了一個時光圈,一切都凝滯不動,只有他們兩個相守在這個地方。
他跟祈妄說,“你昨天說的話,我想了很久,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覺得我們不合適,出身,家庭,所受的教育通通不一樣,我也不是沒有猶豫過,就像你說的,人生不是有情飲水飽,還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我現在還不能解決的事情。”
喻年說到這裡停住了一下。
他也有點挫敗。
確實,他現在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學生,連自己的人生都要靠離家出走來反抗,他又能承諾什麽呢。
可他還是跟祈妄說,“這所有道理我都知道,利害關系我也清楚,可我還是想跟你在一起。你不要跟我說你有多壞,我自己長了眼睛,我跟你相處了幾個月,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
“更何況……我根本沒辦法不喜歡你啊。”
他小聲嘟噥了一句。
他也沒辦法啊。
喜歡是這樣好控制的事情嗎?
要是喜歡可以收放自如,天下又怎麽會有梁祝,會有羅密歐與朱麗葉。
喻年直勾勾地看著祈妄,眼巴巴的,像被養熟了的小狗,即使趕他也不會走。
他對祈妄說,“我知道你覺得我還太小了,你也才二十歲,我們走下去不會有好結果,也許兩三個月,隨便吵個架就分手了。”
“可那有怎樣呢?”
那又怎樣呢?
喻年認真地看著祈妄,“你難道連這兩三個月都不肯給我嗎?”
祈妄沒想到喻年會說這樣的話。
乍一聽好像很有道理,其實全是歪理。
可他又無法反駁。
他沒想到他說了這麽多,喻年哭得這麽傷心,一夜醒來,喻年卻還是想跟他在一起。
簡直冥頑不靈。
可他又無法否認,在他心底隱秘的角落,不為人知的地方,又滋生出一絲哀慟的竊喜。
他想,其實他可以表現得再狠一點,再凶惡一點,也許喻年就會像受傷的小動物一樣躲起來,不敢再靠近他。
可是剛剛那個吻還殘留在他的嘴唇上,喻年的吻這樣輕,這樣好,像童年裡稀薄的糖,輕易融化了他所有的戾氣與冷漠。
叫他再說不出惡語。
他只能也望著喻年,一語不發,心裡卻是山呼海嘯。
喻年說,“你就當給我一個實習期,實習期還有三個月呢,你也給我三個月,我當你的臨時男朋友。如果三個月以後,你還是覺得我們不合適,我就再也不來煩你。”
“我雖然是男生吧,但長得還不錯,性格也沒什麽大問題,你也不吃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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