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知道,作為一個體面的成年人,他不應該出來。
他不應該這樣僵硬難堪地站在這條走廊上,與喻年面對著面。
可他卻又忍不住。
如今,那個年輕的男孩子走了,他對上喻年的眼睛,像被放置在探照燈下,一切陰暗,扭曲的心思都無處遁形。
他極輕地吸了一口氣,努力擺出一張鎮定冷靜的臉。
“我沒有什麽事情,”他往前稍稍走了一步,與喻年的距離拉近了一點,卻又保持在一個禮貌的界限上,“我只是想問問,這個人已經走了,你要是有空,我可以約你吃個午飯嗎?”
什麽鬼?
喻年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態。
他本是一臉懨懨,現在卻被驚得眼睛都睜圓了一點,倒是有點少年時候的影子。
可他很快又冷靜了下來,他嘲諷地問,“我們倆這個關系,適合吃飯嗎?怎麽,你現在功成名就了,在國外縱情聲色還不夠,又追憶起年少的青澀天真,正好看見我這個前任,就想舊情複燃?”
祈妄抿著嘴唇,不說話。
喻年嗤笑了一聲。
他當然也不是真的這樣認為,他只是想刺痛祈妄。
他又說,“還是說我現在對你又有了什麽利用價值,你又想接近我,討好我,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他這句話陡然變得很輕。
他說出來的一刻,甚至有一點遲疑。
因為他怕這句話會成真。
但他很快聽見了祈妄的否認。
“不是。”
祈妄的眼神裡閃過一絲痛楚,但又轉瞬即逝。
他望著喻年,糾正道,“我也沒有縱情聲色,跟你分開後,我一直是一個人。”
喻年的手指在胳膊上抓緊了一下。
他收斂起臉上的輕慢,古怪地打量著祈妄。
話到此處,他要是再沒有聽出祈妄的問題,他就是個傻子了。
“所以呢,”他輕聲問,“你是不是單身,跟我有什麽關系?”他笑了一下,“又不是我讓你守身的。”
他垂著眼,盯著地毯上的花紋,心裡想,祈妄要是真敢說對他心存留戀,他搞不好真的一巴掌扇過去。
可他很久都沒有聽見祈妄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眼,發現祈妄一臉的悵惘。
那表情像是冰天雪地裡的旅人望著遠方的燈火。
充滿渴望,豔羨,卻又知道那不屬於自己。
片刻後,他聽見祈妄說,“我只是想說,既然你沒有固定的伴侶,那我可以追求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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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不算談話的談話,最後以喻年把門摔在了祈妄臉上結束。
“你發什麽瘋,”喻年在短暫的震驚後,又很快恢復了冷靜,他不可置信,隻覺得荒誕,他甚至想,祈妄腦子是不是不太好,可能需要去精神科看一看。
他根本不覺得祈妄是認真的。
鬼知道祈妄受了什麽刺激。
“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你大早上沒睡醒是吧,實在不清醒你去跟廚房要點冰塊,鎮一鎮你發燒的腦子。”喻年冷冰冰道。
說完,他也不想再搭理對面這個瘋子。
根本不給祈妄反應的時間,他砰得一聲關上了門。
但他回了屋內,重新盤著腿坐在沙發上,卻又對著面前的空地發呆。
從與祈妄重逢的那一刻開始,他一直是冰冷的,高高在上的,他可以盡情奚落嘲諷祈妄,哪怕他自己也並不好受。
可現在祈妄突然不按常理出牌,他卻有些發懵。
他不自覺地把自己縮成一團。
屬於成年人的武裝從他身上剝落了,他的眉毛皺在一起,膝蓋彎起,下巴靠在膝蓋上,頭微微歪著。
那樣子跟他當年在祈妄的房間裡做題做不出來,一模一樣。
喻年本來還打算睡個回籠覺,被祈妄一嚇,根本沒了睡意。
正好秘書給他發了這一季度的營銷方案,他想了想,也算是轉移注意力,先把祈妄放在了一邊。
等到看完各個方案,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
他看了眼時間,覺得自己差不多也該退房離開了。
但他想了想,雖然他認為祈妄應該不會在他門外了,卻出於謹慎,還是把門推開了一條縫,把頭探了出去。
然後,正好與祈妄垂下來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喻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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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識想再把門給關上,可是這次卻被祈妄抓住了門框。
祈妄一直力氣大,他根本拽不動,費了一番力氣,那門紋絲不動。
“你特麽到底想幹什麽!”喻年氣急敗壞道,他松開了門,暴躁脾氣又上來了,直接踹了祈妄一腳。
他這一腳不輕,用了十足的力氣,祈妄都悶哼了一聲。
“你不會真有病吧祈妄,”喻年怒火中燒,“之前也沒看你在宴會上對我多熱情,走了八年對我不聞不問,現在卻跟我說想追求你,我看上去就這麽好騙嗎?啊?你又想要什麽,一套房不夠是不是,我趁早告訴你,喻家我做不了主,我那點家產現在都讓哥姐代管了,你想上位晚了……”
他失了風度,也裝不出冷若冰霜的成熟樣子。
他現在跳著腳罵人的時候,跟當年那個一碰就炸的小少爺沒什麽兩樣。
祈妄不是不想聽喻年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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