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祈妄走到了靠近一樓的位置,轉過了樓梯的轉彎處,視線已經能看見一樓的地板,他卻猝然停下了腳步。
本來在收銀台後的老板娘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整個客廳都空空蕩蕩,藤編的椅子上落著一隻被揉捏變形的抱枕。
窗戶外風聲大作,雨點拍窗,這樣一個孤冷淒清的夜晚,時間已經指向兩點多,本不應該再有訪客登門。
可是民宿的門把手卻被輕輕擰開了,門上的鈴鐺一陣叮當亂響。
門打開了,外頭的冷風苦雨隨著敞開的大門一起湧進來。
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高瘦身影走了進來,黑色的半長發,細長白皙的脖頸,穿著一件灰色的高領毛衣。
門燈散發出暖光色的光,柔柔地籠罩在他的身上,大概是一直趕來,他的羊絨大衣沾了點水,臉頰上也掛著幾點透明的水珠,輕輕一動,就順著下頜流下。
他聽見了樓上的響動,抬起了眼,這一雙眼睛,像從深藍色的海水裡滌蕩過的黑色月光石,漆黑如墨,卻像藏著璀璨柔光。
他跟祈妄對上了視線。
祈妄停住了腳步。
兩個人久久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望著對方。
室內的時鍾滴答滴答地走著,時針和分針終於重合在了一起,發出一聲輕微的響動。
在這個遲來的,風雨交加的夜晚,荒蕪偏僻的江陽縣內。
喻年推門而入,終於見到了他等待了八年的人。
像一場蓄謀已久的久別重逢。
作者有話說:
這一場久別重逢,遲到了好多年。
第70章 想見你
喻年從樓梯處看見祈妄,也有一點恍惚。
民宿外面,昏黃的燈光下,冷雨如珠串不斷落地,在地上砸起一個個水花,他細白的手指搭在門把手上,指尖冰涼
他看著祈妄,一瞬間幾乎要忘了現在是哪一年哪一月。
這七八年裡,他無數次做夢,夢裡祈妄都是從這條窄窄的木製走廊上走下來,無言地與他對視。
在找不到祈妄的那些年裡,他在心裡偷偷描摹著祈妄的模樣,他想祈妄走的時候才二十歲,這麽多年過去,祈妄應該是會有些變化的。
會更高大,更英俊成熟,也可能更消瘦銳利。
他想了好久好久。
而現在與祈妄四目相對,明明他對這張臉已經熟悉到骨子裡。
可是他胸腔裡某個地方卻哢噠一聲轉動,一片碎片嵌入心臟的缺口,嚴絲合縫地彌補上。
他恍惚地想,是了,在他的夢裡,祈妄就是這副模樣。
一陣冷風吹來。
喻年抖了一下,手指松開了門把手,反手推了一下,這道門就在背後合上了。
民宿裡很安靜。
江陽縣現在是淡季中的淡季,本來就沒什麽客人,老板娘剛剛跟他打電話的時候,說民宿內僅有的兩三客人都被她給了豐厚賠償,送去了別的酒店。
所以現在這間民宿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喻年的視線落在了祈妄的黑色大衣口袋裡,那裡露著三封信封的一角,淡色的牛皮紙,有點皺了。
他的心裡重重沉了一下,有一刻他差點想轉身就走。
雖然剛剛老板娘跟他打電話的時候,他就知道祈妄多半已經看到了這三封信,但是真的看見了,他卻還是像被抽幹了渾身的力氣。
人生就是這樣玄妙。
在他眼巴巴等著祈妄回來的時候,祈妄沒有來。
而等他已經收拾好心情,想讓這間民宿,這一場等待永遠成為秘密,祈妄卻陰差陽錯過來了。
民宿的吊燈搖搖晃晃,連帶喻年的影子也跟著搖搖晃晃。
他的背抵在門上,頭微微偏著,移開了與祈妄對視的視線。
但是很快,一個高大的身影就快步走了過來,喻年幾乎來不及反應,就被人摟進來懷裡。
他嚴嚴實實地被祈妄高大的身形覆蓋住。
祈妄的手臂死死鎖住他,一隻手捏住了他的後頸,力道不重,卻又像是怕他跑掉。
兩個人的身上都很冷。
客廳裡開著取暖器,暖黃色的光帶著溫熱,不算滾燙,只有一點融融的暖意,烘烤著黑色面料上的水珠。
祈妄的頭埋在喻年的肩上,喻年倏然感覺到脖頸似乎沾到了一點雨。
可卻不是來自於室外。
他本來咬著嘴唇,有點難堪和回避,可是這一刻,他身體卻突然僵住了。
他能感覺到這個懷抱裡的絕望,比那天在人來人往的街頭,祈妄知道他們曾經在倫敦的街頭失之交臂,還要絕望。
喻年的身體慢慢松懈了下來,遲疑了幾秒,他緩慢地抬起手,碰了碰祈妄潮濕的頭髮。
他也說不清為什麽,觸碰到祈妄的那一刻,他的眼角也流下了眼淚。
他感覺到祈妄捧起了他的臉,炙熱的吻落了下來。
這些年他長高了許多,可是被祈妄抱在懷中,還是清瘦,要踮起腳,被祈妄摟著腰從後面抵住才能站穩。
這讓他想起很多年以前,他跟祈妄還在朝十打工的時候。
祈妄還不是現在聲名顯赫的藝術家,只是朝十一個沉默內斂的咖啡師,而他還在朝十裡彈鋼琴端盤子。
他們躲在雜物間裡偷偷接過吻。
昏暗逼仄的小格子間,到處都堆著紙箱,留給他們的空隙只有窄窄的一條過道,所以他幾乎是踩在祈妄的腳上,腰被祈妄摟著,獻祭一樣仰著脖子,張開嘴唇,吐出粉色的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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