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感覺,有點曖昧。
十五歲的年齡,班裡已經有早戀的苗頭了,有同學臉紅心跳地跑回來,說在小樹林看到兩個高二的在接吻,他們簇到一堆,又很快散開,像是分享了一個令人害臊的秘密。
有人的喉結還不明顯,剛進入變聲期,有的身形已經接近成人,每天早上都要刮胡子,他們迫不及待地長大,對於戀愛充滿好奇,不僅是異性之間,也有傳言說校長那天開會的時候發火,是因為看到了一對親嘴的情侶。
是兩個男孩子。
黑夜中,鬱書青把臉埋在枕頭上,心跳得很快。
他突然想起有次,一節生物課後,旁邊同學的對話。
“喂,你什麽時候那個的?”
“哪個?”
“就是……做那種夢,然後爬起來洗床單唄。”
“靠,講這個幹什麽?”
“哈哈,你不會還沒有吧!”
鬱書青在班裡比較冷淡,能聊得來的朋友不多,旁人也不太會問他這些問題,但是可能太興奮了,兩人聲音大,對話清晰地傳來。
“當然有,我還有片兒呢。”
“真惡心,不和大家一塊分享!”
“喂,你們做夢的時候,會夢見誰呢?”
當時的鬱書青,站起來走了。
旁邊的同學很懊悔,低聲埋怨:“算了,別在班裡說這個,不太合適。”
其實,鬱書青也做過這種夢,還是不久之前。
和大部分少年從夜裡驚醒不同,他是在午後。
在徐礦旁邊。
兩人別著勁兒在床上鬧騰,你壓著我的腿,我別住你的胳膊,誰也不服誰,徐礦不跟他動手,就是壓製住不讓他亂動,鬱書青掙扎不出來,隻得憤然低頭。
“我錯了,你快放開!”
徐礦反剪著他的雙手,居高臨下:“叫哥。”
“……哥。”
“叫哥哥。”
“不要,有點惡心。”
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溫熱的氣息撲在耳畔:“怎麽惡心了,我挺喜歡的。”
毫不誇張,當時的鬱書青瞬間頭皮發麻,本能地瑟縮了下。
……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徐礦倒是沒再繼續欺負他,已經到了睡午覺的時間了,他大喇喇地往床上一躺,就扯過被子:“困死了。”
和有著良好作息的鬱書青相比,徐礦有時候愛熬夜,這會兒更是呵欠連連。
“去客房睡,”鬱書青踢他,“別佔我的床。”
徐礦翻了個身:“不要。”
男孩子困的時候,躺一張床上睡覺沒啥,更何況他倆從小就認識,說不定彼此繈褓時,就被放在過一張嬰兒床上,供父母在旁邊拍照,這段時間關系緩和,徐礦偶爾也會留宿。
鬱書青懶得再搭理,跟著躺下了。
很奇怪,他做了一個夢。
夢見自己睡在花叢裡,周圍全是美到失語的玫瑰,紅的,花瓣柔和得像絲絨,有小蜜蜂和蜻蜓圍著他,微風拂來,鬱書青幸福到想要打滾。
可是,花枝有刺。
扎痛了他的手腕,傳來細密的疼。
是徐礦握過的地方。
他不舒服地哼了幾聲,在床上翻來覆去,旁邊的徐礦似乎也被吵醒,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拍他的背,可鬱書青更難受了,額上浮了薄薄的汗,不由自主地蹭著被子——
驚醒後,鬱書青喘了好一會,才意識剛才發生了什麽。
想死。
還好,徐礦沒有醒來,睡得那叫一個香,胳膊還搭在他的腿上。
鬱書青小心翼翼地給徐礦挪開,用濕巾擦拭後,又拿棉柔巾使勁兒搓,徐礦還在睡著呢,沒法兒拿去洗,更沒法兒讓人家知道。
要是被徐礦發現了,鬱書青一定會殺人滅口。
……太丟臉了。
所以現在,深夜裡突兀地想起這件事,鬱書青的臉都要燙紅了,不僅是臉,還有耳朵,他拿微涼的手背去貼,自言自語:“我在幹什麽啊……”
徐礦會多想嗎?
如果別人知道,鬱書青為徐礦種了一株玫瑰,會怎麽想?
都怪徐礦!
好好的,幹嘛說自己想要一朵花。
神經病,非主流!
鬱書青嘟嘟囔囔地罵了會,枕頭早就丟到一邊了,他坐在床上,抱著自己的膝蓋,有些小小的傷心。
說不上來,可真的好難過。
心臟仿佛被灌上了膠水,黏糊糊的,這種感覺太陌生,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去問誰。
在爺爺奶奶面前,鬱書青習慣當一個省事的小孩了。
他不願意給他們添任何麻煩。
甚至家裡的阿姨還開玩笑,說小咪這麽聽話,將來要是急著抱孫子,你是不是立馬就去娶媳婦了呀?
夜色很深,可能都到凌晨兩點鍾了,鬱書青還是抱著雙膝,看著窗外發呆。
滿腔的少年心事,似乎只能去問徐礦了。
偏偏這些心事,全都因他而起。
“唔……”
鬱書青又把臉埋在膝蓋上了。
徐礦的年齡比他大,長得比他高,很有力氣,做事的時候完全不怕失敗,總能成功,他仿佛生來就是人群中的聚焦點,天性如此,灑脫張揚,小時候的鬱書青,是真的很討厭徐礦,討厭幸福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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