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選手都在權衡利弊後選擇了第二種方案,但從拿到地圖的那刻起,林嘉時便決定好了要去攀那道岩壁。
作為大雨的前序,石塊上濕漉漉裹了一層水霧。
林嘉時挑了處還算乾燥的位置試探著踩了兩下,見沒有晃動,於是握住上方凸起的岩石,邁出了攀援的第一步。
另一條路線要比這裡多耗費近半個小時。
因此,林嘉時將每一個落腳點都挑選得格外仔細。
任何有可能造成意外的選項都在耐心分析後被排除,只剩下負責人在制定賽程時留出的最優解。
鍾情在不久後來到了同樣的位置,此時林嘉時已經靠近岩壁中段,正踩著一處凹陷,施力往下一個目標位置攀登。
他原本打算和大部隊一起往山丘旁繞,可若是在這裡被對方落下,那麽在之後的賽程裡,再要追上就成了最大的難點。
就在鍾情猶豫的過程裡,雨水突然從雲層間穿了出來,它們為堅硬的石壁打上一層蠟似的光澤,很快就在某些窄小的縫隙裡淌成了連綿的水流。
——不該走這裡的。
鍾情想到。
雨勢太大,他只能眯起眼睛往先前的位置看。
林嘉時被困在中間進退兩難,絲毫沒有注意到下方正有人打量著自己。
事實上,鍾情確實在糾結要不要抓緊時間離開這裡。
大雨中的視線不算清晰,他猶豫地往後退了半步,到底還是朝林嘉時的方向喊了一句:“別走這裡了,賭一把前面的人因為天氣退賽吧。”
林嘉時循聲往下看,鍾情沒有在說完之後離開,而是關心似的留在了原地。
“不要浪費時間。”
後者冷冷去催對方,鬼魅一般被大雨裹出一道迷蒙的邊界。
林嘉時以往都認為自己應當是鍾情的朋友之一,直到這一秒,他才隱約產生了動搖。
對方好像並不在乎此刻岩壁上的人是誰,他只是禮貌又冷靜地在對一個做出錯誤決定的同學下達正確的指令。
哪怕此刻將林嘉時換作任何一個陌生人,鍾情也還是會用同樣的語氣說出同樣的話。
“已經過去半分鍾了,林學長。”他看了眼手表,不耐煩地又一次提醒到。
往下爬要比往上攀更費力,何況這會兒還下起了雨。
鍾情有些焦躁地等著林嘉時下來,先前在後面的選手陸陸續續轉入岔道,惹得他的臉色愈發難看。
他有些後悔自己的多管閑事。
即便林嘉時在這裡受傷,只要不是失血休克,學校雇傭的醫療隊都會在第一時間提供合理的應急治療。
想到這裡,鍾情回過神,跟著其他人一起往山丘上跑去。
天氣與之後的合奏演出製造了成倍的壓力。
在第一個打卡點簽到時,鍾情注意到,名單上的不少人都在簽名後的方框裡畫上了叉。
這代表著選手自願退出比賽,和舍長一樣,放棄了這次無關緊要的競爭。
對於這所學校的學生們來說,權衡利弊做出有利的選擇,也是學習之外無比重要的一課。
鍾情清楚地明白這個道理,但林嘉時還沒有退出,他不能錯過這次打敗對方的機會。
打完卡,鍾情便準備往第二處目的地行進,他站在小屋裡朝外看,抹了把掛在睫毛上的水珠,很快就把門拉開了。
“我認為在這裡停下才是最好的決定。”
就在即將邁回雨裡的一瞬,坐在簽到處的老師叫住了他。
“雨勢太大了。”
鍾情回過頭,對方正寬和地笑著,是與布萊爾先生一貫的表情相似的,並不令人感到強勢的神態。
紙質的簽到卡已然被浸濕,握在鍾情沾著雨水的掌心裡。
他不作聲地點了點頭,到底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拉開了隔絕大雨的木門。
——
校車到達市郊的時間比預計的要早,雨下得太大,不少人都跑進了附近的店裡避雨。
薩沙在秦思意之前下車,撐開那把連傘骨都是純黑的雨傘,沉默地看著後者走進來。
“已經有人在打卡點退出了。”
他的嗓音低沉,與一貫印象中對R國的青年的描述相似,不過多了幾分雅致,有點像哲人在誦讀自己寫的詩。
秦思意往他身邊湊了點,將自己整個藏在傘下,照著那種語調說:“但你沒有說是誰。”
如果是鍾情或林嘉時,對方一定會提到他們的名字。
舍長帶著他往一家咖啡廳走,在躲進屋簷後紳士地替他將門推開。
有一道清亮的鈴聲隨著對方的動作響起來,等到收完傘,卻連余音都消失在了雨聲裡。
秦思意抬頭看,正對店門的位置,掛著一串精巧的竹木風鈴。
“我以為只有女孩會喜歡。”舍長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有些意外地說到。
“什麽?”
“那串風鈴。”對方說,“之前我帶阿廖娜……就是我的妹妹,來過這裡。她也對它感興趣。”
舍長把傘放進門後的架子裡,走向秦思意時,後者仍盯著著先前的地方。
大抵是察覺到有人靠近,他將視線挪到了對方身上,稍等一會兒,半開玩笑地說:“或許你該為你的話感到失禮?”
舍長怔了半秒,反應過來,低笑著回應到:“抱歉,我只是突然想到了阿廖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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