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會有人幫我整的。”
鍾情把手機放到了書桌上,秦思意在鎖屏前瞥了一眼,背景好像是一副對方自己畫的畫。
“學長,你什麽時候回來?”
“十號,稍微早兩天。”
秦思意還在想那副畫,他覺得有些眼熟,似乎應該是學校的某處。
綠蔭遍布的磚牆,有少年站在藤蔓下的窗框裡。
“林學長還是和你一起住嗎?”
“嗯,不然他要去哪裡?”秦思意理所當然地反問了一句。
他扶起行李箱推到櫃子前,在經過鍾情時,格外自然地拍了拍對方的腦袋。
“你無聊的話就去找嘉時玩,沒關系的。”
後者的視線始終追隨著秦思意的動作,盯著他關掉頂燈,盯著他走回窗邊,盯著他在月光下掀起白色的T恤,盯著他露出腰際那一小顆漂亮又靡麗的痣。
“學長。”
“嗯?”
“我會想你的。”
“我也會的。”
第25章 師蘊
『秦師蘊。』
航班在一個清朗的午後於PVG降落,秦思意拿了行李走出去,意外地在出站口看見了自己的母親。
秦師蘊畫了個淡妝,長發溫婉在腦後盤了起來,兩顆不大的珍珠耳釘墜在耳垂上,甚至不需靠近,就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柔和優雅的氣息。
“媽媽。”秦思意朝她小跑過去,幾乎沒能壓住行李車的方向。
他看見對方朝他露出了一個微笑,繼而伸出手,在他停下的同時溫柔地摸了摸他的後腦杓。
“一個人回來的?”
司機還在替秦思意搬行李,他坐在母親旁邊,中間空了段距離,突然就聽見對方向自己拋出了話題。
“嗯,同學都留在L市。”
秦思意有些緊張,雙手在腿上握緊又松開,末了側過身,打開冰箱,從裡面隨手拿了瓶水出來喝。
“回來的路上有人和你搭話嗎?”
他的母親顯然也在緊張,只是和秦思意的欣喜不同,秦師蘊更像是在焦慮些什麽。
被問到的少年剛含進去一口水,隻好先搖了搖頭,等把水咽下去,這才答道:“沒有。”
“不可以和別人說話,知道嗎?”
秦師蘊說這話時嚴肅地皺起了眉頭,恰巧碰上司機坐進車裡,她便愈發不安地攥住了秦思意的手腕。
“跟認識的人也盡量不要說話,不要跟著他們走,特別是李崢和他兒子,記住了嗎?”
秦思意的手腕被抓得太緊,甚至母親的指甲都嵌進了他的皮膚裡。
他覺得有些疼,想把手抽出來,可是秦師蘊死死按著他的手背,就連挪動都顯得困難。
“記住了,媽媽。”
他不敢問太多,直覺告訴他,哪怕說錯一句,自己的母親都有可能崩潰。
他只能順著對方的意思答應下去,在心裡暗自疑惑為什麽要這麽做。
李崢和他兒子。
好奇怪的稱呼,秦思意沒敢把這句話說出來。
那是他的父親和同父異母的哥哥。
秦思意父親的發跡可以說是一個無人不知的‘秘密’,之所以它還能被稱之為秘密,無非就是因為沒人敢把它拿到明面上來談論。
李崢原本只是秦氏旗下某家子公司雇傭的精算師,陰差陽錯娶了秦老爺子的獨生女,從此平步青雲。
當然不會有人知道老爺子是否真正反對過這門婚事,流言十句有十句都是從地攤小說裡扒出來的爛俗劇情。
等到了秦思意滿月宴的當天,那些阿諛奉承的人才像是預言家般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李崢和秦師蘊的孩子並沒有跟著父親姓‘李’,而是跟著母親姓了‘秦’。
秦思意生在七月十五,不算什麽好日子。倒是滿月宴正逢中秋,宴廳裡觥籌交錯,燈影搖曳,窗外便是滿空明月和流溢不散的桂花香。
人心總是裝著各式各樣的惡意,比如當年參加秦思意滿月宴的人裡,不少都抱著看熱鬧的意思。
他們不相信李崢能夠就這麽老老實實和秦師蘊過一輩子,不圖錢財,不圖地位,只是喜歡。
那些人在角落裡隱晦地談論,到了台面上又阿諛奉承,一個個嘴上貶低著李崢,心裡卻等著看秦師蘊的笑話。
或許是太多人許願,這樣惡毒的願望到最後竟也成了真。
秦老爺子在秦思意上三年級的那年突發腦梗,牽著外孫的手還沒來得及走到教室門口,突然就朝著樓梯倒了下去。
男孩被拽著往後一帶,好不容易才抱住扶手將自己穩住了,再回頭去看,祖父卻躺在了樓梯的拐角。布滿皺紋的脖子第一次清晰地浮出了血管的紋路,掙扎似的緊繃著,無聲地顯出痛苦。
也就是從這天開始,秦師蘊順風順水的人生突然觸礁,正像多數人期望的那樣,變成了一團糟的狗血劇情。
先是李崢將秦氏的實業板塊拿去給一個不良資產作抵押,再是股東集體退股,好不容易熬過了最焦頭爛額的日子,李崢的公司也在江城站穩了腳跟,她卻在某個打開家門的午後看見了自己的丈夫正和一個陌生的女人抵死纏綿。
如果要讓秦師蘊說出她人生中最為恥辱的一刻,那麽大概就會是李崢帶著李卓宇站在秦思意面前,讓後者叫對方哥哥的那個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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