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意心扯了扯嘴角,努力提起精神回答:“不是老師,我就是……有點感冒,最近狀態不好也不想吃東西。您……知道我的,我這人懶,人不舒服更不想動彈。”
“你就是常年不運動才這樣的,讓你早晚跑步不聽,去健身房鍛煉也不去,”柯明蕊低聲責怪,“你簡直比我孩子還不省心,你看你瘦得衣服都撐不起來,薄得一片紙似的。飯局那邊我幫你推遲幾天吧,你養養嗓子,這樣話都說不出來,也不禮貌。”
楊意心緩慢嚼著嘴裡的蟹肉,“好。”
小包廂的光線柔和,用屏風隔開人群,這方小天地靜謐,桌上的小燈散發著淡淡的暖黃,窗外能看到華燈流彩的街道,如銀河璀璨,霓虹點點。
楊意心看向窗外,突然無比想念在別墅裡的夜晚。
牧靳呈不會強迫他說話,他可以待在沙發或者窗台盡情發呆放空,只要按時吃飯吃藥,男人就不會多管他。
有時候牧靳呈會一直工作到很晚,有時候又會坐在客廳喝酒看電影,二人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沒有交談卻安然舒適。
偶爾楊意心會被電視上的聲音吸引轉頭看兩眼,精神集中不了,幾分鍾而已眸光又散了,主角的對話沒有入耳,大腦空空,遲緩的時間不斷延長。
他不用像現在這樣強迫自己專注,他知道牧靳呈不會理睬他,而這份忽視中的陪伴給了他安全感。
“———記住了嗎?”柯明蕊問。
楊意心輕輕嗯了一聲,“我知道,後天和展覽方的老板見面。”
“我不是說這個。”柯明蕊脾氣不好耐心也差,楊意心反覆走神讓她很煩躁,但看到他這弱不禁風的樣子,又忍了忍,“我這朋友挺欣賞你的作品,雖然中間有我牽線搭橋,但人情世故還是得做,後天我也會在,你回家選一個作品到時候送他,他手裡掌握很多雕刻界資源,和他搞好關系對你以後百利無一害,明白嗎?”
楊意心點頭:“記住了老師。”
柯明蕊總算滿意,交代完這些注意力又回到楊意心身上,皺著眉頭幫他夾菜,“太瘦了,多吃點。”
楊意心不好拒絕只能全部吃下,吃到最後肚子很脹還想吐才終於結束飯局。
二人一起走到門口,柯明蕊開車來的,想送楊意心回家被他拒絕了。
柯明蕊:“上來吧,反正你也要打車,我順路。”
楊意心擺手,目光瞥向街對面的黑車,“我朋友來接我,您先走吧。”
他執意如此柯明蕊也不好強求,叮囑他注意安全開車離去。
她離開後緊跟著黑車開到餐廳門口,盧召下來為他開車門。
楊意心站在台階上沒動,在車流不息的街上聲音有些小,“我想坐前面。”
盧召自然滿足,去為他開副駕駛車門。
楊意心走到車門旁突然停下來問:“我是不是不能坐?”
盧召莫名:“沒有,你都可以坐。”
楊意心盯著椅子,訥訥地問:“副駕駛不是留給女朋友的嗎?”
“……”盧召啞然,心想牧靳呈怎麽沒有解釋這事兒,但是又不好隨便摻言,隻好說,“牧哥他……沒有這種說法。”
楊意心目光上移,觀音墜再次入眼,像鉤子撥弄心弦。
他顧不得自己能不能坐副駕駛,彎腰坐進車廂,上車後第一件事就是取下墜子拿在手裡看。
木墜很輕,木頭有些褪色應該是長期拿在手裡摩擦的緣故,吊墜下面打了個小孔掛上瓔珞流蘇,但墜子太小,當裝飾掛在車裡有些違和。
楊意心借著窗外的光線看清墜子,鉤子成了尖銳的刺扎進心臟,疼得他佝背彎腰,握著觀音墜死死抵著胸口,難過得想哭。
這是第二件五年前的東西,楊意心不敢想象牧靳呈還留著,更不敢想象他留了多少。
他不敢奢望這是牧靳呈睹物思人,可能正如男人所說要時刻記住這個教訓,恨他入骨,要時時刻刻記住被拋下的滋味。
牧靳呈完全不用過得這麽痛苦。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楊意心痛苦的喘息嚇到了剛坐上車的盧召,他緊張地問是不是有不舒服的地方,用不用去醫院。
“我沒事。”楊意心將觀音墜牢牢握在手心,靠著椅背疲憊道,“我想回去,你開快一點。”
車子在長長的馬路上宛如千萬繁星中的一顆,霓虹燈映紅楊意心的眼尾,讓他不堪重負地閉了閉。
四十分鍾的車程,楊意心回到別墅小院兒,他很少天色黑透後出來,白天茂盛油綠的林蔭像地獄枯瘦的鬼手,花群綻放的小院兒陰惻惻的。
盧召將車停進車庫就離開了,楊意心獨自開門走進去,客廳裡一片幽靜,留了一盞燈不至於完全黑暗。
書房門開著,楊意心沒看到人開始心慌。
他平時活動的區域只有客廳、臥室和書房,偶爾進廚房幫牧靳呈打下手還被嫌棄幫倒忙趕出去,三層別墅連三分之一都沒去到,這會兒不見牧靳呈,楊意心只能挨個房間找。
濃重的夜色透進窗戶在屋內蔓延,牆角一路都是感應燈所過之處皆有光線,可楊意心還是害怕,房間內是沒有燈的,他像個幽靈在一間間地府裡尋找,怕牧靳呈突然出現又怕再也不出現。
楊意心找遍一樓沒人隻好去二樓,每天睡覺的地方衝緩了幾分害怕,仍不見男人只能硬著頭皮邁向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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