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承受不住這陣過載的難受,楊意心站不起來,就這麽爬到茶幾旁邊,顫抖著伸出手,去拿藏在盒子裡的藥片,猛灌幾口水。
藥效來得沒有那麽快,楊意心躺在地上,胸口壓了巨石一樣喘不過氣,視線是一片模糊的光暈,腦子裡天旋地轉,過於亢奮的神經讓他大腦裡停不下,無數記憶四面八方砸過來。
記得的、不記得的。
願意想起來的、不願意想起來的。
不想忘的和刻意忘記的。
耳邊尖銳混雜的人聲吵得楊意心捂著頭崩潰,太陽穴越來越強烈的痛感讓他無法承受,意識漸漸抽離,模糊混亂之間隱約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他在大喊大叫,嘶啞破敗的嗓子吼著停下來。
眼前紅白光交替,最終猩紅覆蓋眼球,鼻腔也湧上難聞的血腥。
冰冷席卷全身,他感受到臉上有濕潤的痕跡,不知道是淚還是血,一如當年一樣。
他從來沒有從當年的屋子裡走出來,畫地為牢,窮奇奔波仍不見天日。
等楊意心的意識恢復一些時,他坐在馬桶邊虛弱地喘氣。
胃裡沒什麽東西,粥和藥吐了個乾淨,痙攣似的抽疼,費盡力氣摁下衝水鍵牽扯到手腕的傷口。
渾身上下沒有哪裡是不疼的,皮肉疼,骨頭也疼,最疼的還是胸口。
他又困又累,倒在冰冷的瓷磚上,由於太瘦的緣故躺著非常不舒服,加重了不適感,卻有種自 虐的快 感。
楊意心突然很累,很想狠狠地大睡一覺,可他睡不著也不能睡。
牧靳呈還在樓上等他。
那是他養的貓。
等眩暈感好了一些,楊意心撐著身體爬起來,靠著洗手池就連抬眼皮都費勁,樓下洗手間的鏡子是完好的,鏡中人憔悴又蒼白,臉頰凹陷下去眼窩周圍的皮膚像腐爛了一般發黑。
楊意心愣了愣,一眨眼,鏡中的自己恢復正常,剛才不過是短暫的幻覺。
他俯身洗了把臉,把自己收拾乾淨,朝樓上走去。
臥室門打開,屋內只有一盞床頭燈亮著,原本被綁在床上的人躺在地上,和楊意心的狼狽相比,牧靳呈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剛剛承受了電擊,電擊程度是調整過的,不至於痛苦頂多失去肢體麻 痹失去力氣。
牧靳呈之所以一身汗的躺在地上,是他費盡心思想要鬧出動靜,手腳被反綁著,周圍沒有能發出動靜的東西,只能把自己摔在地上製造聲響,試圖引來樓下的懷疑。
從關門聲響起,牧靳呈便知失敗了。
楊意心應付過去,無人知曉二樓房間裡綁著一個大活人。
牧靳呈躺在地板上,除了身體裡的電流還有血液不流通的僵麻。
楊意心緩緩靠近,蹲下解開繩子,語氣輕柔,好似在哄一隻不聽話的貓,“下次不要這樣了,床有這麽高,萬一摔下來傷著怎麽辦?”
剛才突逢變故,楊意心下手沒有輕重,死死捆著男人,不過半小時的工夫便出現瘀血。
牧靳呈靠著牆坐起來,黑眸幽幽地凝視楊意心,嘴上的膠布緊貼著臉。
楊意心很小心地把封著牧靳呈嘴巴的膠帶撕開,也是因為貼得太緊,臉頰出現勒痕和膠痕。
“是不是弄痛了?”他湊近在牧靳呈臉上吹了吹,撫摸著臉龐,“對不起,我下手有點重。剛剛是我太著急了,原諒我。”
在樓下漱了口,嘴裡是清爽的薄荷味道,從輕吹到輕吻,然後楊意心坐在牧靳呈的腿上,一下下啄著男人的薄唇。
牧靳呈沒有波瀾地推開楊意心,“給我一個時限。”
楊意心不解地眨眼,“什麽時限?”
“我不可能永遠在這跟你玩這種遊戲,”牧靳呈冷漠地說,“總要給我一個時限。”
楊意心眨眼,柔軟的語氣裡帶著神經質的天真,“為什麽不能是永遠?”
牧靳呈漠然的眼中多了些別的,過了一陣才一字一句清晰地說:“我們沒有永遠。”
“為什麽沒有?”楊意心固執地詢問,想到什麽忽而笑起來,“是因為你有未婚妻了是嗎?”
“……”
“你要對你未婚妻忠誠,共度余生?”
牧靳呈沒有回答。
或許答案顯而易見,根本不用回答。
楊意心的笑容擴散,喃喃道:“也對,我們之間本來就沒有,不過是我癡心妄想而已。”
牧靳呈:“妄想?”
楊意心撫摸著牧靳呈的輪廓,癡迷地說,“妄想你能愛我,妄想能佔有你一輩子。”
牧靳呈譏諷地勾了勾唇角,“那真的是妄想。”
楊意心不理會他的諷刺,雖然神志不清,但很清楚牧靳呈想得到的答案。
若是能說早就說了,不會等到現在。
牧靳呈說得對,他們沒有永遠,也不會有永遠。
這一切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的夢,他只要牧靳呈漫長人生的短短,而這些會黑暗日子裡支撐他的養分。
“一個月。”楊意心回答牧靳呈的問題。
牧靳呈:“不行。”
男人的眼神太過銳利,斬釘截鐵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半個月。”
楊意心蹙起眉心算著日子,半個月也就十五天,拋開這段時間的相處還剩不到十天。
“不可以,不行。”楊意心瘋狂搖頭,苦苦哀求,“就一個月好不好?就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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