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我只求這最後一次,和我手牽手像對正常的情侶一樣,哪怕只是看場電影、隨意在街頭逛逛也好。
管家將熬好的粥就著盤子端上來,放在床頭櫃,福著身子又恭敬退了出去。
季晏承默了默,目光落在人身上:“來把這個吃了。”
說完手習慣性伸進兜裡去摸煙盒,想起扶夏現在正病著,又堪堪作罷。
“就聽你的。”他道:“先把身體養好,現在這副病秧秧的樣子,怎麽出門?”
吃完藥捂著被子睡了一覺,再醒過來的時候扶夏感覺自己的身上松快多了。
屋子裡四處找了找沒有看到季晏承,扶夏以為他走了,問過管家才知道,整整一下午,人一直待在書房。
洗漱後在衣帽間給自己找了件寬松的衣服換上,望著櫃子裡為數不多幾件季晏承留在這兒的休閑裝,扶夏想了想,挑了件款式與自己身上這套相近的提前給人備好。
被問到為什麽不讓穿西裝,扶夏望著對方淺淺笑了笑:“我好累,今天不想給你打領帶了。”
季晏承斂眸彎了彎唇角,沒反駁他。
兩人去多了有小提琴奏樂的高檔餐廳,今天扶夏隻想平平淡淡,體驗點不一樣的,於是就把約會地點選在了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扶夏之前從沒有說過,美院後門有一條他鍾愛的小吃街,開在西頭的楊記腸粉曾是他每周都會光顧的一家店。
卻因為那裡裝潢陳舊面積狹小、充斥著油煙與吵鬧,與季晏承上萬元的高定西裝和手工皮鞋格格不入,所以即使再愛,扶夏也從來不敢奢望有朝一日他會陪著自己回去。
可扶夏的確喜歡那條街上的煙火氣,今天膽子大了一回,還是拉著高高在上的季總下了凡塵。
然而事實證明,自己與季晏承無論在認知還是喜好方面,的確都有著雲泥之差。
他雖然遵從著契約精神跟自己來了,坐在不足十平米空間逼仄的店裡,卻實難掩藏嫌棄的目光。
扶夏那一份沒有讓店主加辣椒,卻放了很多自己愛吃的酸豆角。
筷子夾起一小塊腸粉,扶夏沒有自己先吃,而是遞向對面人的嘴邊:“嘗一下吧,說不定會喜歡呢。”
季晏承眉頭緊蹙在一起,眯眼盯著面前那一團皺巴巴的東西,兩瓣唇抿著,遲遲沒有張口。
看人這一副勉勉強強的樣子,扶夏笑笑,轉而將其塞進自己的嘴裡。
扶夏問他:“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喜歡吃這個嗎?”
季晏承呵了聲,挑眉看過來:“一個南方人跑來北方上大學,喜歡吃點家鄉的東西不是很正常?”
扶夏搖搖頭:“腸粉可不是我們家那邊的。”
“但我外公會做,味道不比這個差。”
看人說話時滿臉的自豪,季晏承想了想,這才問:“你跟你外公感情這麽好,怎麽不見你過年回去看看他?”
這事真掰扯起來,就不得不提扶夏的舅舅舅媽。
倒不是不願意告訴季晏承,只是扶夏不確定人有這個耐心聽完,畢竟都是些瑣碎的家長裡短。
正出神時,他聽見人突然又問了句:“那是什麽?”
順著季晏承示意的方向看過去,只見距他們幾米遠的另一張桌子坐著一家三口,那小孩的手裡拿著兩根木棒,木棒中間纏著一塊看上去很黏、可以拉絲還可以變換造型的東西。
“攪糖啊。”扶夏眨眨眼,回頭看向季晏承:“小朋友不都愛玩這個?”
說完卻是猛地靈醒過來,勾勾唇:“但我猜,你小時候肯定沒見過這玩意兒,對吧?”
雖知扶夏這表情不是在嘲笑,但看了總是叫人有些不舒服。
季晏承眸光一沉,一本正經地回道:“那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幼兒正在發育時期攝入過多的糖分,除了會影響鈣質的吸收以外,還會降低小孩子的智商?”
“知道。”扶夏說:“可人生的樂趣不就在於嘗試各種明知道沒用、卻能讓你快活的東西。”
“照你這個理論,吸煙還有害健康呢,你不也照樣一根接一根的。”
“我是成年人。”季晏承收斂了神情。
扶夏聞言挑挑眉:“所以嘍,成年人可以通過煙草尋求快樂,小孩子又為什麽不能吃糖?”
“亦或者說,你只是因為自己小的時候不被允許吃糖、不被允許玩這種低於十塊錢的劣質玩具,所以理所當然覺得它的危害大於它能提供給人的正面情緒價值。”
扶夏說到最後歎了口氣:“季總……你要知道,並不是每個家庭都能把正版樂高像批發大白菜一樣買給孩子。”
“幾塊錢的攪糖、陀螺、棒棒冰,雖然看起來廉價,但我們普通人的樂趣也不一定是你們這些金湯匙養大的貴公子可以理解的。”
不知是方才腸粉的醬料放得有點多,還是在人面前這一番高談闊論過於激昂,扶夏說完忽然覺得有些口渴,端起手邊的水喝了一口。
將杯子放回到桌上,他卻發現此時季晏承正用一種近似於審視的目光目不轉睛盯著自己。
“怎……怎麽了?”扶夏抬手摸了摸臉頰,結結巴巴問道。
“扶夏。”季晏承喚他,勾了勾唇:“你現在這副伶牙俐齒的樣子,跟我剛認識你那兩年有點像。”
礙於兩人身份的懸殊,初時與季晏承相處,扶夏心中對人是有那麽點懼怕的。摸不清對方的脾性,便只能事事表現得乖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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