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沈曉莊,他坐進車裡,把手機放到支架上。漆黑的屏幕映出模糊的輪廓,程向黎看著那一點光,心癢難耐。
既然明天的飛行任務取消了,不如就徹底給自己放個假。
程向黎解開手機密碼,打開通話界面,手不知怎麽就落下去了。
“你好,請問哪位?”不料想,電話裡傳來一個小姑娘的聲音。
程向黎很意外:“我是宋醫生的朋友,你是?”
“哦我是宋老師的徒弟,他胃疼在輸液,你方便過來看一下嗎?我好去照顧病人。”
居然真累病倒了。程向黎聞言立刻啟動汽車:“具體什麽位置?我馬上過來。”
“2號輸液廳,進門後往裡走,我給他要了個臨時床位。”
“好的,麻煩你了。”程向黎自然地接話,語氣熟得好像他真是宋喻明認識多年的朋友。
外面的雨下大了,讓本就擁堵的路段雪上加霜。到醫院後,程向黎在護士站問了路,一分鍾也沒耽擱。
說是臨時床位,其實就是移動推車,中間稍微隔了一下。程向黎撥開簾子走過去,杭文萱應聲回頭,看到身後冒出一個穿著製服的男人,先是愣了一下。
看清楚他的胸標後,杭文萱突然明白了什麽,趕忙地把床邊的座位讓給他。
“檢查結果怎麽樣?”
“胃潰瘍,有個出血點,用藥止住了。”杭文萱簡單地總結道,“老師的病拖了好幾天,下午又搶救了一個重症病人,感覺都心力交瘁了。”
“人救回來了嗎?”
“暫時沒事。”
“那就好,”程向黎點點頭,眼神劃過她的胸牌,“今天多謝你了。”
“不客氣,我給老師打包了一份粥,你讓他吃兩口。”杭文萱友好地笑了笑,想起那天在手術室裡聽到的八卦,出後門後又悄悄地往裡面張望。
天氣轉涼,輸液室裡沒有開空調,空氣有些悶熱。
小床勉強容下一個人,宋喻明躺得很拘謹。程向黎拿起他脫在床上的白大褂,仔細地折好放在床尾,又幫他整理了一下被子。
宋喻明做胃鏡的時候打了麻藥,這會兒睡得有些迷糊。棕色的頭髮打著卷兒,在枕頭上散開,看起來像一隻沒有完全放下戒備的小獸。
不過也比拒絕自己時冷冰冰的模樣順眼多了。
程向黎雙手環胸,安靜地站在一旁,陪他掛完最後一瓶水。
宋喻明又睡了半小時才醒來。程向黎聽到動靜,上前問他:“感覺好點了嗎?”
宋喻明聽聲音覺得耳熟,懨懨地睜開眼睛,直到看清楚那張不算熟悉的臉,驚訝地吸了口氣:“你怎麽在這裡?”
“今天公司開會,正好碰到沈主任,和她要了個電話。”程向黎大致解釋了一下事情經過,“你徒弟給你打了份粥,還是熱的,你想吃嗎?”
“我現在吃不下,等餓了再說吧。”宋喻明坐起來,捂著嘴低低地哼了聲。看到床尾放著一套折得有棱有角的白大褂,遲疑了幾秒,拎起肩縫把它抖開了。
“你還要回病房?”程向黎側身攔住他。
宋喻明利落地穿好衣服:“下午搶救了一個病人,我得回去看一眼。”
“你今晚需要值班嗎?”
“不用,整理一下東西就回去。”宋喻明說完看了眼窗戶,雨沒有停的趨勢,穿過漆黑的夜幕,劈裡啪啦地打在窗上。
“我送你回家吧。”程向黎突然開口。
宋喻明心裡一驚:“不用了,我自己……”
話到嘴邊,他意識到不對,又改口說:“我先生會來接我的。”
“你給他打過電話了?”
“還沒,我發消息說一聲。”宋喻明說著拿出手機,但其實今早失眠的時候,他就把劉澤辰的聯系方式刪了。
看著站在一旁的程向黎,宋喻明對著屏幕隨便劃了幾下,覺得自己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程向黎不置可否,揚起手裡的長柄雨傘:“我先送你回病房。”
從急診到住院部有十分鍾的路,宋喻明手邊沒有傘,無奈地說了句謝謝。
走出門後,冷空氣撲面而來。宋喻明還發著燒,一陣惡寒瞬間湧了上來。
程向黎把傘撐到兩人中間,見他難受的樣子,有些心疼:“從這裡回去有室內的路嗎?”
“沒有,”宋喻明強迫自己提起精神,“反正就幾分鍾,走走很快的。”
程向黎沒接話,把傘側向風吹來的方向,盡量多擋點雨。
一股淡淡的香水尾調穿過雨天彌漫的泥土味,飄進了宋喻明的鼻腔。
應該是下午噴的,尾調還很明顯。宋喻明對香水有研究,仔細分辨了一下,是一款木質調暖香,沉穩中透著溫柔。
“你今天飛國內?”
程向黎他會主動挑起話題,稍稍愣了下:“對,申城廣州來回。”
“這天氣明天不能飛了吧?”
“後天也難說。剛才開會,公司就讓我上模擬機帶人。”
成為機長後,他們還要積累經驗,繼續升教員。程向黎現在就是B類教員,有模擬機教學的資格。
宋喻明輕輕地嗯了聲,借聊天分散注意力,覺得沒有之前那麽暈了。
暴雨傾倒在傾斜的傘面上,烏木的香味在方寸之間散開,宋喻明看程向黎握著傘柄的手,感覺這十分鍾路比以往都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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