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燒傷的病人護理周期都很長。好不容易熬過頭一個月,情況有所好轉,劉澤辰又去國外出差,走了二十多天。
按理說宋喻明今天沒有拒絕的理由,但想起劉澤辰表裡不一的言行,他實在提不起勁來。
“我明天還有三台手術,要忙一整天。”他掰開了劉澤辰的手,“等輪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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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手術是宋喻明主刀。像這種操作難度不大的遊離皮片移植手術,他已經可以獨立展開了。
早晨查完房,和家屬交代完注意事項,他走進無菌區,開始術前準備。
一台成功的手術少不了各方面的配合。等人齊了,宋喻明禮貌地朝他們點點頭,宣布手術開始。
病人很快進入麻醉狀態,身上連接的監護儀平穩地運行著,為手術提供參考。
宋喻明左手執刀,專注地看著無菌布下的創面。
削完第二塊痂皮,他問一助:“止血的紗布用掉多少塊了?”
“15塊。”
“稱下重量。”
“總重135.2克,增重71.8。”
“OK,沒問題。”宋喻明看了眼監護儀,低頭繼續操作。
削痂深度涉及真皮組織,宋喻明需要時刻考慮病人的出血量,一旦血壓不穩,就要立刻停止手術,糾正失血情況。
從清理創面到取皮縫合,每一刀都要精確到零點幾毫米,既考驗醫生的技術,又是一場體力活。
中午十二點,手術室的紅燈熄滅。宋喻明脫掉手術服,和家屬交代了幾句,讓護士把床推過去,就去準備下一台了。
最後一場手術是皮瓣移植,難度稍微大些。主刀是他的組長崔鵬濤,宋喻明做一助。
這個時間點,大部分人都輪到第三四場了,臉上多少有些疲倦。手術開始沒多久,崔鵬濤就拉著大家嘮起了家常。
宋喻明自己主刀的時候不太愛說話,但遇上話癆的主任,也只能跟著聊天。
說完中午吃了什麽,崔鵬濤問他:“小宋,你當時怎麽想到回國工作的?”
“那時候我奶奶去世了,留下爺爺一個人。正好男朋友的工作也穩定了,我就想回來陪老人家。”
“這樣啊,”崔鵬濤點點頭,“兩邊的醫療制度不一樣,適應得很辛苦吧?”
“剛來的那兩年確實很累,現在好多了。”
今年剛入職,由宋喻明帶著的住院醫生杭文萱好奇地八卦:“宋老師有男朋友了?”
宋喻明淡淡地應了聲,但是因為最近的矛盾,不想多提劉澤辰。
崔主任又問:“你男朋友是醫療體系裡的嗎?”
“不是。”宋喻明看著刀片下的皮膚組織,悶聲道,“不過他工作也很忙。”
“讓我猜猜,”杭文萱頓時來勁了,“是警察、律師還是程序員?”
宋喻明沒有應聲。
手術室裡安靜了幾秒,杭文萱認真思考片刻,突然激動道:“該不會是飛行員吧?穿製服戴墨鏡的大帥哥。”
宋喻明愣了一下:“怎麽會往這方面想?”
“因為我剛才說了很多常見職業,老師都不承認。”見他反應這麽大,杭文萱很得意,“說中了?”
宋喻明搖了搖頭,對崔鵬濤說:“主任,皮取下來了。”
“好的,準備移植。”
關於他男朋友的話題也就此中斷。手術將近三小時,最後縫針的時候,宋喻明貼身的衣服已經濕透了。
完成所有手術,工作暫時告一段落。宋喻明回更衣室換上乾淨的衣服,又帶著杭文萱去病房,檢查前幾個病人的恢復情況。
開完醫囑,他下樓去食堂吃飯。現在正是醫院交班的時候,食堂裡人很多,宋喻明打完飯,看到了老熟人吳梅,便走過去和她拚桌。
吳梅是急診科的主任醫師,因為2·21燒烤店爆炸事件,兩個科室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見宋喻明過來,她熱情地打招呼。
醫生一起吃飯,自然少不了討論病例。聊了好一會,吳梅突然想起什麽,哎了一聲:“小宋,昨天我好像看到你未婚夫了。”
“什麽意思?”宋喻明應聲抬頭。
“就是昨晚七點多的時候,救護車送來了一個胃痛病人,疼得很厲害,沒法走路了。我就讓他叫個朋友來陪他檢查,過了半個多小時,來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
“結果你猜怎麽著?他一進來就和病人吵架了。”吳梅回憶著當時的場景,模仿得有模有樣——
男人說:“你瘋了?為什麽到龍江醫院?宋喻明就在這裡工作。”
病人疼得嗷嗷叫:“我也不知道啊,上救護車後我都疼暈過去了,睜開眼就躺在這裡了。快點帶我去做檢查吧……”
男人安撫說:“忍一忍,我們去別的醫院。要是被他的同事認出來就麻煩了。”
病人委屈道:“你怕他做什麽?”
男人沒再接話。
不過劉澤辰肯定想不到,這番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對話,還真被熟人聽見了。
“……”宋喻明聽完,攥緊了手中的鋼杓。
“也許是我太敏感了,”吳梅見他這副臉色,也覺得為難,“但是小宋,你馬上就要結婚了,作為你的朋友,我實在沒法瞞著你。”
說實話,因為昨天跟劉澤辰打車到了醫院,聽到這個結果,宋喻明心裡只有一半的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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