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季然有些茫然自己的去留。
倒不是說寒深離職了他也不想在這裡幹了,只是他目前已經不需要靠工作維生。當工作不再帶來報酬,季然開始思考這份工作對他的價值。
在外人看來,季然現在的處境無疑是非常好的。工作得心應手,也已經有一定的人脈和經驗,在他正式入職這一年,工資和獎金加起來年薪超過了50W。哪怕在滬市本地人裡,都已經是非常體面的行業。
可季然卻陷入了一種茫然的境地,他感覺自己進入了瓶頸期,看不到這份工作背後的價值和意義。
他曾經問過自己,你是真的喜歡投行事業嗎?是打從心眼兒裡認可你的勞動價值嗎?
毫無疑問,季然的答案是否定。
他現在雖然已經得心應手,但說實話,他並沒有多熱愛投行這份事業。短暫的勝利可以激勵他向前衝,可季然無法從中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
表面上他看起來不可或缺,能在項目中發揮關鍵作用,但這只是因為他在這個位置,所以才看起來至關重要。實際上,這些工作就算沒了他,別人照樣可以。
大廠最不缺的就是人,所有人都是這台大機器裡的螺絲釘,哪怕是寒深這樣的高管,他走了公司依舊照樣運行。
但寒深離開了豐盛,去做了只有他能做的事情。
從這點來看,季然其實相當羨慕寒深。
他有自己要做的事,而且是非他不可,只能他做的事情。
他們本質上是一類人,都在追求屬於自己的價值唯一。
寒深已經找到,但季然還在尋覓。
有時候連季然都覺得不可思議,當初他無數次被工作壓力逼瘋,卻一點兒也不敢離職。倒是現在工作得心應手,卻不想再待下去了。
可離職後又幹什麽呢?季然暫時還找不到自己要做的事情。
而且很快就是春節了,再加上手頭的項目也還沒有結束,季然打算年後再考慮離職問題。
目前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事情急需他處理,今年除夕,他要帶寒深回老家。
早在春節前一個月,母親就在反覆詢問,他今年要不要回家過年。還說有個遠房親戚談起他,想介紹個同在上海的女孩兒給他認識。
當時季然剛領了證,直接就說:“我不相親,我已經和男人領證結婚。如果你們不鬧,我看心情帶人回來看看你們。”
電話那邊齊齊傻眼。
半個小時後,電話重新打了進來,季然父母小心翼翼:“既然你們都結婚了,那你帶回來看看吧。”
這一年過去,他們早已經領教了季然的手段和脾氣。再加上他們每個月都要從季然這裡拿錢,還指望季然養老,不敢和他對著來。
季然倒不是想帶著寒深回家揚眉吐氣,只是寒深把家裡人都挨個介紹了一遍,季然不想躲躲藏藏,讓寒深至今得不到名分。
大年三十,季然和寒深在寒家老宅吃年夜飯。
正月初二,寒深陪季然飛回老家。
季然爸爸開車到機場接應,說不然他們還得再坐幾個小時的大巴。不過就算他不過來,季然也打算租車自己開回去。
家裡還有外公外婆,怕他們年紀大受不住這樣的刺激,季然隻說寒深是他領導。寒深並不介意,他和季然的關系已經不需要旁人認可,這次陪季然回老家,也是想順了他的心。
季然因為沒能公開出櫃,所以一直對他心懷愧疚。這次能把他帶回老家介紹給父母,已經是下了很大的努力,他不想辜負季然的好意。
吃過晚飯,季然和寒深去了酒店。
父母本來略有微詞,哪兒有子女過年回來去住酒店的?但家裡確實沒地方住,連一間單獨的房間都騰不出來。
三室一廳裡擠了6口人,季然每次回來都是睡弟弟的房間,現在寒深和他一起回來,總不可能讓寒深睡沙發,季然自己都舍不得。
他陪寒深在酒店住了一宿,第二天沒回家,季然打算帶寒深在市區裡轉轉,可惜高中封閉管理,畢業生進不去。地級市沒什麽好看的,甚至沒有一個名勝古跡。
怕寒深呆得無聊,季然問他要不要提前返程。寒深搖頭,說想去他老家看看。
“我老家?”季然有些沒反應過來。
寒深:“嗯,我想看看你長大的地方。”
季然有些猶豫,他真正的老家特別閉塞,貧窮,雖然已經脫了貧,但這麽多年依舊沒什麽變化。
很長一段時間裡,家庭出身都是季然自卑的地方,他幾乎不會談起自己的過去。
季然在這裡呆到高中畢業,度過了漫長的童年和少年時期。
可哪怕他再不願意談起,這也是他人生中的一部分,這裡的土地、山川、河流、草木,山下狹窄的天空,組成了曾經的季然,並且依舊在影響著他。
這是他深藏內心,最不願示人的一幕。
他曾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帶人回來,可現在寒深來到了這裡。
聽說他們要回老家,季然父親要開車送他們,季然沒答應,自己租車開了回去。
這是季然非常熟悉的一段路,高中時他往返過無數次。那時他坐著破爛的鄉村大巴,抱著書包把臉轉向窗外,憧憬著人生的可能。
那時他總覺得回家的路很遠,大巴換小巴,還要走十裡的山路,可當他今天自己開車回來,才發現全程只有幾十公裡,不到一個小時就能抵達。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