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得很端正,沒有任何漣漪的心思,仿佛只是一個借江挽靠一靠肩膀的工具人,他這副模樣就算燕銘醒了調監控也挑不出任何差錯。
但他說話的震動卻不可避免地蹭到了江挽的耳骨。
“哦……”江挽耳骨微麻,頓了頓,低聲問,“那,莫斐長得真的很像我嗎?”
張特助已經同時接觸過他和莫斐。
這個問題江挽前兩天就已經從張特助這裡聽到了答案,但他此時又問了一遍,幽幽道:“我想聽你說。”
“不太像。”張特助頓了許久才回答,“莫先生不像您。”
他也見過十八歲的江挽。
十八歲的江挽還是在奶奶身邊長大的模樣,被奶奶養成了天真的性子。他是柔韌的蒲葦,而不是甘願依附別人的莬絲花。
莫斐不像他。
沒有人能像那樣的江挽。
他不可替代。
張特助喉結微滾,恭恭敬敬垂下眼,即使肩膀被江挽呼吸拂得發麻也眼觀鼻,鼻觀心。
江挽彎了彎唇角,沒再問下去,閉上了眼,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這個環境下他睡得不深,過了沒多久,電梯口傳來一陣嘈雜,鬧得他微微蹙起了眉。
嘈雜聲很快停止,不一會,他感覺有人在碰他的手。
江挽不動聲色睜開眼,見一個男人正半蹲半跪在他面前,捧著他的手,似乎想幫他解開領帶。
“手都變色了,好可憐。”男人疼惜地說,又低聲,“好色.情。”
男人三十來歲的模樣,估計剛從床上趕來,穿著家居服,短發也亂蓬蓬地翹著,英俊深邃的臉有幾分燕家人的風范。
江挽認識他。
燕旭。
燕銘的外甥,在燕家的地位不低。
燕旭的母親是燕銘的姐姐,父親入贅,在燕家沒多少發言權,燕旭隨母姓。
江挽不喜歡和燕家人打交道,他之所以會認識燕旭,是因為他之前有幾次被燕銘帶回燕家老宅後在老宅迷路,燕旭總會恰到適宜出現幫他指路。
他知道燕旭深深迷戀著他,因為他每次看向他的眼神裡毫不掩飾濃烈愛意。
但江挽厭惡著燕家的所有人。
張特助是燕銘的下屬,他不能給他解開雙手,但其他燕家人可以。
所以江挽沒吭聲,只是悄無聲息地觀察著燕旭。
燕旭沒發現他已經醒了。
“燕旭。”不遠處有人叫著燕旭,低聲說,“你別鬧醒他。”
聲音聽上去有些熟悉,但江挽沒抬眼。
燕旭沒搭理剛才說話的那個人,垂著頭,小心解開江挽手上的領帶,指腹有意無意擦過他的手背,最後輕輕捏住了江挽纏著勒痕的雙手。
他一直低垂著頭,江挽看不見他的神色,但很快,江挽感覺溫熱的液體滴在了他的手背。
啪嗒,啪嗒。
江挽皺起眉,剛要掙開燕旭,對方就抬起了頭,鼻子前掛著兩條鮮紅的粗血痕。
——燕旭流鼻血了。
江挽:“……”
這裡烏泱泱一大群人,燕旭當著他們的面幾乎要跪在江挽腳尖前,還就因為摸了他的手,流了鼻血。
非常的,沒出息。
江挽一時失語。
燕旭看見江挽已經睜開眼盯著他,眼底迸發炙熱的火焰,俊美的臉上浮現興奮的紅暈,顧不得擦掉鼻血:“挽挽,我弄醒你了嗎?對不起。你手疼不疼?要不要我幫你揉揉?”
領帶被解開,手上的脹意慢慢消褪,江挽的手腕已經麻木,感受不到疼痛,但捆綁留下來的痕跡卻觸目驚心。
“謝謝。”江挽直起身,揉著酸麻的手腕說,又瞥了眼他鼻子前的血痕,微微啟了啟唇,又很快閉上,眼尾微垂蜿蜒。
“不用謝。”燕旭捧著他的手,迷戀地仰頭看著他。
江挽掙開他的手站起身,披著西裝去了洗手間,兩個保鏢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燕旭一瞬不瞬目送他進去,才抬手碰了碰流出來的鼻血,皺起眉隨手擦在手上的領帶,冷下臉將領帶給身後的助理:“拿去燒了。”
燕銘的髒東西。
助理心驚肉跳地看了眼張特助和剩下的幾個保鏢,見他們都沒有表態,才心驚膽戰捧著領帶走了。
江挽細心將指縫裡的血都洗乾淨之後才出了洗手間,在幾個保鏢的監視下重新坐回了長椅。
他剛坐下,燕旭就緊挨著他坐下來,遞給他一張銀灰手帕。
江挽不想接:“不用。”
燕旭遺憾收回去,盯著江挽脖頸上的掐痕良久,才說:“這件事和你無關,沒有人會找你麻煩。”
“他如果死了,他的遺產只會是你的。”
他輕聲說:“挽挽,我會幫你。”
江挽冷淡頷首,態度客氣疏離:“謝謝。”
他和燕銘沒有領證,就算燕銘死了他的遺產也不會落到他頭上。
他也不想要。
燕家人都已經到了,浩浩蕩蕩候在手術室前。
他們的眼神都停在江挽身上,心思各異。
江挽冷冷淡淡垂著眼揉著手腕,感覺到他們一瞬不瞬盯著他的炙熱目光也沒抬頭。
這場手術直到天亮後才結束,燕銘被推進了ICU,沒多久,他病危被送進ICU的新聞開始在各平台擴散。
江挽和燕銘一起出現在醫院,他也不可避免出現在新聞中,他凌晨四點被綁住手帶到醫院的照片被放在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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