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是不可能穿兩件外套出門的,賀鶻的目光慢慢淡了下來,他看向林江,“約會呢?”
林江“嗯”了一聲,說完看了下周圍,看的出來他很想走。
賀鶻沉住聲音:“吃飽了嗎?沒飽陪我吃點?”
林江回他:“飽了,吃了三份。”
賀鶻又笑了笑,有時候覺得林江真像一隻刺蝟,溫順的時候可以擼擼他,生氣的時候就會炸起身上的毛刺。
他深深吸了口氣,沒有去問陪林江吃飯的那個人是誰,但他看得出來這頓飯應該是三個人一起吃的,另外兩人看樣子是先走了。
他主動邀請他:“不吃的話,能陪我坐坐嗎?就當飯後消遣了。”
林江本來不想跟他聊,忽然想到什麽,遲疑了一下,就點頭同意了。
服務員給他們準備一個很私密的包間,只有他們兩個人,各自坐在一邊,說是敘舊,其實更像是商場談判。
林江要了一杯水,賀鶻點了一杯咖啡。
兩人都有點漫不經心。
賀鶻先開口:“還沒有恭喜你拿到冠軍,你那天的比賽我去了現場。”
林江沒想到兩人都鬧成這樣了,他還會來看自己的比賽,心情突然變得無比的平和,就像當年兩人還是朋友時那樣。
他看著手裡的杯子,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然後遲疑地問他:“我看網上說你撤資KUG了,是真的嗎?”
KUG是賀鶻的夢想,也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曾經那麽難得情況下都挺過來了,他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放棄。
賀鶻笑了笑,“嗯。”
林江心裡一緊,“為什麽?”
曾經的KUG確實對賀鶻很重要。
只是後來他家裡人開始插手,各種股入駐,漸漸就變味了。
賀鶻好像變成了被架空的傀儡,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下,夢想也變成了作繭自縛的牢籠。
其實早就該清醒過來了。
躲在匣子裡的人,是沒資格談論夢想的。
只有等積攢了足夠的力量打開匣子,他才能成為完整的自己。
賀鶻輕輕攪動咖啡,笑著說:“怎麽突然關心起我來了?”
林江放下杯子,“只是很好奇,我記得你說過KUG是你的命根子,我以為它對你很重要,沒想到……”
沒想到他什麽都可以放棄。
小到自己,大到KUG,好像沒有什麽能真正入他的心。
賀鶻又笑了起來,他看著手上的腕表,忽然想到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小時候喜歡模型,總是偷著藏著地玩,後來被我母親發現了,我哭著懇求她不會丟掉,她說不丟掉可以,除非我乖乖聽她的話。從那以後那堆模型就成了懸在我脖子上的刀,我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落下來,終日惶恐不安,最後你猜那堆模型怎麽樣了?”
他笑著低下頭,“我主動拿去燒了,燒得很乾淨。”
包間裡回蕩著他涼涼的聲音:“既然喜好變成了製衡自己的利刃,倒不如狠心拔去,讓這世上再沒有能夠掣肘我的東西。”
水在杯子裡輕微晃動,這讓林江想到前世的賀鶻,忽然有種輕微的窒息在胸口跳動。
KUG是賀鶻最後的底線,他不知道賀鶻到底想要什麽,到底是什麽能讓他想要到寧願放棄KUG也要去得到?
喉嚨不由自主地滾動了一下,林江拿起水杯,手腕有些晃動。
賀鶻注意到他的手,笑著問他:“你在怕我嗎?”
狹小的包間裡安靜得可怕,林江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上一世。
他用盡一切辦法將自己困在KUG,掌控著他的一舉一動,賀鶻好像生病了,越是喜歡一件東西,越是要將他毀掉。
林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麽,他只是隱約覺得,賀鶻可能並不知道正常的喜歡是什麽樣的。
賀鶻的神色藏在鏡片底下,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讓人無法揣摩,“林江,你其實不用怕我的,喜歡和愛我還是分得清楚。”
林江放下杯子,不知道該說什麽,“不管怎麽說,朋友一場,我還是希望你能過得開心一點。”
賀鶻愣了一下,他看著手腕上林江親自挑選的腕表,他留給自己的東西都不多,但就是每樣都深深攪動著他的心。
他輕輕轉動著腕表,笑了笑,“謝謝。”
林江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是沈駒發來的:還沒有吃完嗎?想你了。
他立馬把手機拿起來,但賀鶻還是看到了。
鏡片下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看向窗外,放置在桌上的手反覆交叉握緊。
林江回完消息,震動又立馬傳來,那頭的沈駒像極了陷入戀愛的毛頭小子,一點也不懂得掩飾。
賀鶻不知道他們發了什麽消息,他也不在意。
他想的最多的其實是自己剛認識林江的那幾年,比現在的一切都要美好,只不過被自己親手扼殺了。
林江發完消息看了他一眼,“抱歉。”
賀鶻禮貌笑了,還算得體,他攪動著咖啡杯裡的風雲,“怎麽,出來吃飯都不帶人家?”
其實可以解釋的,可是林江卻生了某種私心,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攪動咖啡的手停下了,賀鶻看著杯子裡無法平息的漩渦,神色克制:“這麽快就在一起了?為什麽。”
林江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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