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汀跳下床,晃了晃椅背,拉著烏灼一起走到了擺滿模型的櫃子前,打開特製的玻璃門,裡面是他十多年來收集的藏品。
鬱汀期待地問:“你覺得哪個最好看?”
烏灼挑了一會兒,每一個都看了,最後選了上面第二層最右邊的一個。
那是一個飛船縮略模型,藍白相間的塗裝,兩翼展開,是亮而深邃的藍。
鬱汀說:“這個啊,我也很喜歡。”
那是鬱汀七歲時看的科幻電影,給還是小朋友的鬱汀帶來了極大震撼,幻想自己也能像電影裡的主角一樣覺醒外星人的基因,擁有飛行的能力。
現在想來是很幼稚。
他歪頭看著烏灼,朝對方眨了下眼:“你小時候沒做過這樣的夢嗎?”
烏灼思索了片刻:“那個時候,我已經會飛了。”
鬱汀面無表情地說:“……烏灼,你今年十八,不是八歲。”
烏灼沒說話,低下頭,看著鬱汀,眼裡有一點笑意。
鬱汀知道這個人又在開玩笑了。
介紹這些模型時,鬱汀難免會提到自己的過去,畢竟他是這個裝滿夢想與喜歡的櫃子的主人。
拿起一架飛機時,鬱汀猶豫了一小會兒,才開始繼續說。
鬱汀的父母都是科學家,外公外婆經商,母親每年能拿到的分紅十分豐厚。鬱汀從小獨立生活,零花錢很多,才能收集那麽多模型,更大的擺在地下室或書房。
不過也有差點入不敷出的意外。
才上高中時,為了方便,鬱汀搬到了離學校很近的房子。房間很大也很空,他有點分離焦慮,一次性買了很多現貨,又預定了喜歡的模型,結果補款到破產,甚至要動用壓歲錢填補虧空。
想到那段時間,鬱汀的心情忽然低落,握著的那架飛機抖了一下,因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他抬起頭,烏灼正安靜地看著自己,像是在等待什麽。
熱死了。鬱汀感覺被握住的那圈皮膚都要流汗了。
他對烏灼說了沒對任何人吐露過的心情:“當時只是很想填滿房間。”
用模型填滿房間,用喜歡填滿空虛,用愛填滿心。
烏灼另一隻手拿過那架飛機,機翼在移動間輕輕顫抖,他認真地問:“那填滿了嗎?”
好像如果鬱汀的回答是否定,烏灼就會幫忙一樣。
鬱汀看著烏灼高大的身形,這個人站在自己面前,填滿了自己的視野,他猶豫不決地說:“可能吧。”
參觀完櫃子裡的藏品,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鬱汀好久沒說過這麽多話,喉嚨有點啞,還是很有興致地邀請烏灼去地下室繼續。
沿著樓梯往下走的時候,烏灼的手機震了震,他看了眼,微微皺眉。
鬱汀偏過頭看他:“怎麽了?”
烏灼還看著屏幕,單手打字:“有點東西要寫。”
鬱汀“哦”了一聲,慢半拍反應過來這話有點奇怪,烏灼能寫什麽東西?
忽然間,他冒出一個幾乎不可能的想法——烏灼不會還在念書吧。
於是,鬱汀嘗試著問:“是寫暑假作業嗎?”
烏灼放下手機,看了鬱汀兩秒鍾,似乎是在思考什麽,但僅在一瞬間就作出了決定:“嗯。”
……竟然是真的。
鬱汀才發現自己竟然犯下以貌取人的錯誤,對烏灼的身份有很大誤解。
他停下腳步,湊到了烏灼面前,來不及在意兩人之間過近的距離,迫不及待地問:“那你也是開學後念高三嗎?”
烏灼與鬱汀對視著,他的眼瞳漆黑,有種無機質的質地,此刻轉了一下,移到了另一邊,他說:“和你一樣。”
和自己一樣……也就是真的是開學高三。
鬱汀抬起手,很輕地拽住烏灼的頭髮,純白的、柔軟的短發充盈在他的指縫間,他歎了口氣,自言自語似的說:“都是它的錯。”
烏灼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鬱汀回過神:“那你們開始複習了嗎?”
烏灼沒有立刻回答。
他竟然是在認真思考。這個瞬間,連鬱汀都能讀懂烏灼在想什麽,這讓他內心產生了少許希冀。
沒人說染頭,打架,就不能書讀的也不錯吧。
鬱汀對朋友的選擇不會乾預,每個人都有擅長的事,但多讀點書,成績好點,能夠選擇的路總會比較多。
他是這麽想的。
然後,烏灼思考過後的回答是:“不知道。”
鬱汀:“……”
他就像一個被戳破的氣球,泄氣了。
*
烏灼在一張長桌上寫東西。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作業,他已經寫了四年了,就像普通中學生那樣必須要完成的事。
只不過內容與汙染物、錨點,超能力使用有關,是任務完成後的報告。
今天是防治中心一月一次的會議,總結上個月殺死、捕獲的汙染物,聽取實驗室的研究報告,以及下個月的工作重心。
所長白鐵森坐在長桌前端,看起來大約三四十歲,與想象中強大的超能力者不同,他穿著一身白大褂,彬彬有禮,更像是在大學裡的教授。實際上他不僅是防治所所長,也是實驗室的負責人。
整條長桌坐了二十多個人,烏灼的位置在白鐵森左手邊第一個,他似乎沒在聽防治所的高層們討論著什麽,對著手機上的照片,無聊地回憶著遇到的汙染物,補寫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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