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盛江邊上涼風習習, 春夏交接的時節,正是這座城最美最舒爽的時候。周以汀趴在窗口, 看到不少小情侶沿江牽手漫步,這一路常年有花相伴,春裡粉櫻,夏看金銀, 秋有木槿, 冬開寒梅, 許多人在宜人的美景旁拍照, 露出燦爛的笑容, 仿若入鏡的人也因美景美上幾分。
江時烈側頭恰好看到她被風吹亂了長發,但她沒當回事, 任由黑絲在她的臉龐跳舞, 她只顧眯眼享受夜景。
他不由松開些油門。
周以汀懶懶發問:“你比賽的時候能開多快?”
“很快, 如果不小心, 人能飛出去。”
“你很強嗎?”
她的問題在江時烈聽來很小白,但他認真回道:“我還可以更強。”
周以汀哦了一聲,還真不謙虛, 又說:“聽說你很有名。”
江時烈意外她今晚對自己的事這麽好奇:“誰跟你說的?也還好吧,玩拉力的,接受度不高,也就這個圈子知道些。”
周以汀的嘴唇掩在衣袖裡,聲音悶悶的:“就搜了下,發現你還登上過新聞。你下次比賽什麽時候?”
“偷偷搜我,幹嘛不直接問我?”江時烈不由發笑。
周以汀不自在地抓過長發:“我就看看你是不是真有正當職業。問你話呢,比賽什麽時候,別打岔。”
小姑娘經不起逗,江時烈隻好老老實實回答:“下個月吧。”
“這次要走多久?”
“大概半個月,不過這次離家近,在省內的比賽。”
周以汀不響了,繼續望著外頭的夜景。
江時烈又開了一段路,拐進一處臨時停車場,兩人下車後,他指了指馬路對岸:“過去走走。”
周以汀把書包留在車裡,雙手揣兜裡,拖著步子跟他穿過馬路。然後,他們也變成了風景裡的人,在別人眼裡,慢悠悠地吹著晚風,看著江景,聞著花香。
江時烈常年鍛煉,這是他的工作內容,也是他個人興趣,肩寬腿長,邁一步子,能抵得上周以汀兩步,他刻意放慢了腳步,配合她的節奏,腦子裡尋思著這氣氛說事情,總歸能有個平和的心情吧。
江時烈不是很確定,他平時在車隊是說了算的角色,自信擔當,可面對“帶娃”一事,他實在很沒經驗,不安談不上,局促還是有點的。
他的兩手背在身後,骨節分明的手指修下意識地交叉在一起,左思右想,江時烈決定還是開門見山吧,現在兩個人心情都挺平靜,再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
江時烈偏過頭,余光裡小姑娘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沒什麽情緒地抬起頭,看頭頂的月亮圓不圓。
“昨天丁老師跟我說,這次雖然風波過去了,但你的成績下降是事實,她覺得你多少受了盧笑歡的影響。”
周以汀冷哼了一聲,剛要開口,就聽江時烈繼續說:“我說你沒問題,要有問題,我第一個打斷你的狗腿。”
周以汀:……
“但你不會給我這個機會,畢竟想要考北大的人,怎麽會容忍自己沒考進年級前三,這個我一點都不擔心。”
這人激將法用得也太明顯了,可周以汀無法反駁,但她逞口舌之快的毛病還是犯了:“成績好不好,又有什麽關系。”
江時烈了然道:“是,想明白了,自己做什麽就行,像我打定主意,肄業也沒那麽好後悔。”
問題就在於,你真的知道自己以後想要成為什麽樣的人,打算做什麽嗎?年輕人往往就在這個時候不吭聲了,妄言有許多,但發自內心的是什麽,並沒有多少膽氣和自信。大多數人按部就班地聽從父母的意見,考個大學,混個文憑,報考公務員,拿個事業編,要不然就衝著當下熱門的專業學上四年,出來投奔所謂的大廠,四大,然後996,背個房貸,生個娃,當祖宗供著,繼續拿命換錢。
像江時烈這樣的人,還真挺絕的,某種程度上說,他比周以汀目前所作所為的還要肆意妄為,所以,他這種人教小孩,怎麽可能循規蹈矩。
於是,他說出來的話很民主:“你只要不是違法亂紀,我覺得都沒問題。人生是你的,你想怎麽走,自己負擔得起,旁人廢什麽話。”
江時烈衝她笑了笑,他今晚笑的次數有點多,兩人不約而同停下腳步,靠著江邊的欄杆面對面站著。風又頑皮地吹亂她的長發,柳絮趁亂沾上來,她渾然不知,一隻大手輕輕用指尖掐著小小的白毛,隨後張開五指,夜色路燈之下,他的膚色顯得極白,這一小撮在他指尖若非抖了抖,幾乎要與之融為一體,隨後可可愛愛地被卷進風裡,三兩下散進夜色中。
她的目光被他的手吸引著,再次忘了他對她腦袋動手動腳,轉而望向江與夜混為一體的遠方,只聽他又說:“你和舅舅一家聯系上了嗎?”
之前,她一直說舅舅一家不理會她,沒功夫管她。
周以汀一下子敏感起來,轉過頭,警惕地看向他:“怎麽,你不相信我?”
“不是……”
江時烈還沒說完,就被周以汀打斷:“我不想跟他們一起生活,打死我都不去!”
“周以汀,你聽我把話說完。”江時烈不得不提高了點音量。
周以汀愣了下,竟然不由自主地收了聲。
江時烈迎著江面上微冷的風,側顏線條乾淨利落,很快,他恢復尋常的口吻,不拖泥帶水地直說:“我帶著你,總歸不合情理,我們的情況並不符合國內收養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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