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才剛落下,頓覺一陣天旋地轉。
原先擱在寢被上的釵環被甩出了幔帳,帶出一陣清脆的叮鈴落地聲。
薑黎陷入空無一物的大紅寢被裡,眼眸清澈水潤,像一隻無辜又懵懂的小獸。
霍玨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緩緩扯下頭上的玉冠。
屋子裡龍鳳燭燒得正旺,火星“劈啪”響了幾聲。
燭光滲進床幔,在他眼底映出火紅的光。
他的五官一如既往的俊美,比旁人都要深邃的眉骨,漆黑的眸,挺拔若山巒的鼻梁,還有薄薄的好看的唇。
從前薑黎看他,總覺得他像天上的謫仙,矜貴冷漠,不食人間煙火。
可眼前這個穿著大紅衣裳、眼尾赤紅的霍玨,卻妖豔俊美到了極致,更像是開在黃泉碧落裡的彼岸花。
霍玨俯下身,肩上的長發垂在薑黎臉頰兩側,擋住了榻裡薄薄的光。
昏昏暗暗中,他炙熱的吻落在她眉眼,而後薑黎聽到他在耳邊啞著聲道:“阿黎,我忍不住了。”
-
薑黎見過豬跑。
婚期前幾日,楊蕙娘拿了一本薄薄的圖冊同她細細講過。
那會她娘還信誓旦旦道:“也就最開始有點不舒服,但你信娘,到時候眼睛一閉,很快便好了。”
可她眼睛閉了好久好久,眼淚都將底下的枕布打濕了一大團,還是沒能好。
薑黎覺著她就像一葉在海裡沉沉浮浮搖搖晃晃的小舟,底下是洶湧澎湃的浪水,不管她怎麽搖擺都靠不著岸……
第28章
初秋微涼的夜風擦著窗牖而過, 一片枯黃的樹葉從院子裡的梧桐樹掉落,在風裡打著旋兒落在一雙粉色的繡花鞋旁邊。
桃朱與桃碧安安靜靜等在東院的月門裡。
這裡離主屋有一段不短的距離,根本聽不見半點裡頭的動靜。桃碧絞著手裡的帕子, 眼神再次往主屋那邊遊移。
“你說霍公子都進去兩個時辰了, 怎地還不出來?今日他灌了一整日的酒,都沒怎麽吃東西,這會定是餓了的。”
桃朱乜她一眼,毫不留情道:“嬤嬤是派我們來伺候少夫人的, 你要關心也該關心少夫人,關心霍公子作甚?他吃沒吃東西與你何乾?”
她二人原是國公府的丫鬟,之前被薛世子挑去了無雙院服侍魏姨娘。來了如意園後, 便被撥到東院來伺候霍玨。如今薑黎進了府,又被佟嬤嬤安排來伺候薑黎。
當初世子說了, 她們去了無雙院,那主子便只有魏姨娘,凡事都聽魏姨娘的。
如今魏姨娘安排她們伺候少夫人,那她們眼裡便只能有少夫人, 旁的人都是次要的。
桃碧被桃朱戳破心思, 狠狠瞪她一眼,道:“我們好歹也伺候了霍公子一些時日,我只是顧念著舊主罷了, 何必說個話都綿裡藏針,你這人真是好生無趣!”
桃朱冷冷一笑:“別拿我當傻子了!你心裡想什麽你自己清楚, 我告訴你, 為人婢子便要恪守本分, 可莫要心比天高犯下大錯, 別忘了咱們家裡人的身契都捏在魏姨娘手裡。你若是連累到我, 仔細我撕爛你的嘴!”
桃碧被桃朱刺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正要開口反駁,主屋那頭的門忽地被人從裡拉開。
桃碧、桃朱面色一變,齊齊抬眼望去,便見霍玨穿著一身紅衣,披散著頭髮,眉目疏冷道:“備水。”
-
喜房裡隻燒著一對龍鳳燭,光線朦朦朧朧。
房門被推開時,夜裡的風徐徐灌入,撩起一角幔帳,露出榻上一截白膩似雪的手臂。
榻邊散落著一地的釵環,紅的瑪瑙、白的暖玉、金的步搖,還有明豔豔的鳳冠。
方才這屋子裡發生了何事不言而喻。
桃碧與桃朱一同抬了水進來,兩人受過嚴格訓練,均垂著眼不動聲色地將浴桶放下。
往常給主子備水,若主子不說留下伺候,便該屈膝行禮,恭敬退下。
桃碧沒聽見霍玨出聲,忍不住抬起眼,壯著膽子問:“公子、少夫人,可要奴婢——”
話未說完,那立在榻邊的郎君看都不看她一眼便冷下聲音道:“出去!”
桃碧不甘心地與桃朱應了聲是,低頭恭敬退下,臨關門時,忍不住又往裡看了眼。
只見那素來冷漠的郎君轉過身,掀開了一邊幔帳,半張玉做似的側臉如同冬雪初霽,神色極其溫柔。
桃碧看得心頭小鹿亂撞。
她雖是奴婢,可好歹也是出身於定國公府,與尋常人家的奴婢是不一樣的,要真說起來,可一點兒也不比那少夫人的出身差。
既然如此,憑什麽她可以八抬大轎風風光光地嫁給霍公子,而她自己連做個妾室都做不得了?
-
房門緩緩合攏。
大紅幔帳裡,彌漫著旖旎曖昧的氣息。
薑黎躺在榻上,一身雪色的肌膚白得晃眼,柔軟細膩的肌理遍布紅印。
方才丫鬟抬水進來時,她臉皮薄,像隻鵪鶉似的一動都不敢動,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若不是身上實在太過黏膩,她都想明日再沐浴的。
察覺到床幔被掀起,她密密的睫羽輕輕上抬,便見霍玨站在那靜靜瞧著她。
見她終於壓下羞澀睜眼看他,霍玨無聲笑了笑。
榻上的小娘子眼眶很紅,鼻尖也是紅紅的,柔軟濕潤唇瓣微微泛了腫,一副被欺負狠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