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霍玨文采飛揚,書畫雙絕,平日裡沒少提筆作畫,醫書裡夾著這麽一疊子畫像倒也不是多令人驚訝的事。
可問題是,這些小像,每一張,畫的都是她。
九歲的阿黎,十歲的阿黎,十一歲的阿黎……一筆一劃,入目皆是她。
薑黎心臟“咚咚咚”地響,也不知想到什麽,細白的臉火燒火燎般地紅了起來。
第95章
去歲端午, 薑黎與張鶯鶯去廟會看射柳賽時,張鶯鶯還笑眯眯問她:“阿黎,你說, 有沒有可能, 霍玨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喜歡你啦?”
那會薑黎哪裡會把鶯鶯的話當真,隻當她是隨口一說。
可現下望著地上那一摞半舊半新的小像, 薑黎心口湧出一股子難以言喻的情緒來。
又是驚訝又是喜悅還有一點點難以置信。
霍玨那樣的人,若不是把一個人放在了心上,哪會偷偷畫她的小像?
在這院子裡伺候的,不管是何寧,還是桃朱、素從, 個個都是人精。瞧著薑黎那驚訝的模樣,也猜到了這些小像定然是公子偷偷畫的。
也就雲朱,半天沒反應過來,一張張撿起那些畫, 好奇問道:“這都是公子畫的?為何藏在醫書裡,都不好好裱起來啊?這畫得多好呀!原來夫人小的時候就長得這般好看了!”
薑黎被她這話說得臉愈發燙。
畫小像是一件極私密的事。
眾目睽睽之下,自家夫君偷偷畫下自己的小像, 還被這麽多人知曉了, 到底是難為情且羞澀的。
好在桃朱知曉自家夫人那臉皮子到底有多薄,忙敲了敲雲朱的腦袋, 若無其事道:“這些小像就不必曬了,快給我, 我送到書房。”
曬自是不能曬的,被他們幾人瞧見已經夠難為情的。
放竹墊裡曬, 豈不是整個院子的仆婦婆子都能看見了?
思及此, 薑黎忙上前一步, 道:“給我罷!我拿到寢屋去,你們再好生看看,若是旁的醫書也有這些……小像,都不必曬,送到寢屋裡給我便可。”
霍玨回到主院時,院子裡的書早就曬好了。
何寧守在月門外,見他回來了,趕忙行了禮,恭恭敬敬道:“夫人在寢屋裡。”
霍玨聞言淡淡頷首,抬腳去了寢屋。
自然也就沒發現何寧那雙滴溜溜轉的眼睛在他走後,暗搓搓地瞄了瞄他的背影,悄聲道:“原來公子也有偷偷喜歡小娘子還不敢說出口的時候……”
屋子裡燈火搖曳,昏黃的光鋪了一室,薑黎坐在梳妝台前,安安靜靜地任桃朱給她綰發。
柔和的燈色裡,小娘子身著銀朱色齊胸瑞錦襦裙,腰間一條巴掌寬的腰封,顯得腰身不盈一握。
烏黑的發挽了個墮馬髻,隻留一束長發垂在胸前。
霍玨進來時,薑黎輕輕柔柔回眸望了他一眼,濕潤的眸子似有風情萬種,又似有萬語千言。
霍玨垂眸靜靜看了片刻,方才上前接過桃朱手上的活兒,將一隻紅色的瑪瑙步搖穩穩插入她的發髻裡。
薑黎從銅鏡裡望他,輕聲道:“你可要換套衣裳?”
今兒是乞巧節,他們二人一早就說好了,要去護城河那裡泛舟賞燈的。乞巧節也是個大的年節,尤其受未婚男女以及將將成親的新婚夫婦喜歡。
今日的護城河定然是很熱鬧的,薑黎想去那裡泛舟想了許久。
聽見小娘子問他,霍玨淡聲應道:“換個外袍便可。”
二人拾掇好後,便上了馬車,往護城河去。
霍玨見薑黎抱著個小巧的木盒上車,伸手過去,想替她拿。誰料小姑娘跟他要搶她寶貝似的,急匆匆地把那盒子往身後藏,脆聲道:“一會到了畫舫才能看。”
霍玨眉梢輕抬,定定望了薑黎一眼,便收回了手,道:“什麽東西叫阿黎這麽寶貝?”
薑黎抬起眼看他,賣關子道:“你一會就知道了。”
邊說著,便暗自下定決心,一會上了畫舫,她可是要好好地“審審”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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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有水且風光昳麗的地方可不只外城的護城河,城東的東風渡與城西的朱家湖,還有城郊的溪水澗都是京裡人愛去的地兒。
可若要說過年過節時去哪兒泛舟好,那首選自然就是護城河了。
盛京裡的護城河可比桐安城的護城河氣派許多。
一入夜便有無數精美絕倫的畫舫遊蕩在盈盈的河水間,燈紅酒綠的世界,絲竹雅樂不絕於耳,頗有種令人醉生夢死之感。
薑黎把手放在霍玨的手裡,腳一踩便上了畫舫。
畫舫說不上大,隻中等大小,可內裡的擺設卻雅致宜人至極。貴妃榻、美人靠、泛著澹澹輕煙的香爐,精致的桌案上還擺著美酒佳肴。
乞巧節要弄一艘這樣的畫舫當真是不易的,費銀子不說,還要有人脈。
薑黎也曾問過霍玨,是從哪裡弄來的畫舫,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定國公府那位薛世子安排的。
哪知霍玨卻笑著掐了掐她鼻尖,道:“都察院的柏都禦史給我安排的,說讓我在乞巧節這日,到護城河裡瞧瞧有沒有哪位官員大肆鋪張浪費,順道帶你來看看這沿途風光。”
話說得是好聽,實則是以公謀私,讓霍玨帶家眷來談談情說說愛了。
據說每個入都察院的禦史,只要成家了,第一年都有這福利。